秦书却在此时轻飘飘地移前半步，挡在了徐明身前，那张清俊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殿下此言差矣。”他语气平缓，“徐少卿一心扑在案情上，想要尽快找出真凶，自然无暇顾及其他。是下官见徐少卿为案情所困，不忍其独自辛劳，才趁他不备，斗胆上前查验，意图寻些蛛丝马迹，助徐少卿一臂之力。若有逾越之处，皆是下官一人之过，与徐少卿无干。”
“好一个‘一人之过’！好一个‘斗胆查验’！”
李景怒极反笑，重重地一拍身旁的紫檀木案几，震得堂上众人心头一跳。
他霍然起身，指着秦书的鼻子，声色俱厉。
“高扬！你好大的狗胆！区区南阳郡守，竟敢擅自插手大理寺重案，越权查验尸身，藐视国法！你眼中还有没有本王，还有没有朝廷法度！”
旋即，他目光如刀，狠狠剜向一旁脸色煞白的徐明。
“还有你，徐明！身为大理寺少卿，执掌刑狱，竟对属地之外的官员擅动证物视若无睹，此乃严重渎职！你二人，一个越权擅为，一个失察渎职，简直罪无可恕！”
李景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杀机毕现，迸出命令。
“来人！将这胆大妄为的高扬，和这渎职失察的徐明，给本王一并拿下，打入大理寺天牢！待本王明日面呈父皇，再行发落！”
“殿下饶命啊！殿下！”徐明闻言，吓得魂飞魄散，当即跪倒在地，连连叩首。
两名王府护卫已然应声而入，一左一右，便要上前擒拿秦书与徐明。
秦书却依旧立得笔直，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只是那双深邃的眸子，冷冷地扫了李景一眼。
他未做任何反抗，任由护卫将他臂膀扭住。
大理寺天牢，阴暗潮湿。
秦书与徐明被分别关押在相邻的两间牢房。
徐明一入牢中，便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乱转，口中不住地唉声叹气。
“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他双手抓着油腻的牢门栅栏，不住地摇晃，“我怎么就这么倒霉！”
秦书则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这简陋的牢房，寻了个相对干净的草堆坐下，闭目养神。
他听着隔壁徐明焦躁的脚步声和叹息声，被他转得有些头晕，终于睁开眼，淡淡开口。
“徐大人，莫转了，晃得人眼晕。安心歇着吧，咱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徐明停住脚步，愕然地望向秦书，满脸的难以置信。
“高郡守，你……你说什么？很快就能出去？你可知晓，那三皇子是何等人物？他恨不得将你扒皮抽筋！我……我顶多是个失察之罪，挨顿申斥，降级罚俸罢了。可你……你一个小小郡守，竟敢当面顶撞皇子，还被他抓了这么大的把柄，怎可能轻易脱身？”
徐明心中正七上八下，惊疑不定，牢房外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张堆满谄媚笑容的脸出现在了牢门外昏暗的火光下——竟是那冲虚真人！
冲虚真人手中赫然拿着一串钥匙，越过点头哈腰的狱卒，随即亲自上前，“咔哒”一声，便打开了徐明牢房的锁。
他又快步走到秦书的牢门前，同样麻利地打开了锁，满脸堆笑，活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高大人，徐少卿，误会，天大的误会啊！让二位受惊了，贫道给二位赔罪了！”
秦书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眉梢轻轻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冲虚真人。
“误会？真人此言差矣。方才三皇子殿下金口玉言，说本官越权擅为，徐少卿渎职失察，这怎会是误会？”
冲虚真人额角渗出一丝冷汗，连忙摆手，笑容愈发恭敬。
“哎呀，高大人说笑了！三皇子殿下那也是一时气话，气话而已！贫道已经仔细劝说过殿下了。殿下也明白，高大人您急公好义，一心只想尽快侦破清风的案子，这……这也是为了早日替殿下分忧，找出真凶，此乃对殿下的一片赤胆忠心啊！”
秦书闻言，轻轻咳嗽了两声，不咸不淡地拱了拱手。
“真人过奖了。下官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所作所为，只为我大乾朝廷，为我大乾陛下。谈不上对哪位殿下忠心。”
“是是是！高大人高义！”冲虚真人哪敢反驳，连连点头哈腰，“总之，此事确是误会一场，殿下已经息怒，二位大人可以安然出去了。贫道这就引二位出去。”
徐明此刻已是惊魂甫定，又见这峰回路转，心中百感交集，连忙对着冲虚真人千恩万谢。
三人走出阴暗的天牢，重见天日。
徐明急着离开这是非之地，与秦书和冲虚真人拱手作别，匆匆离去。
冲虚真人却一把拦住了正欲迈步的秦书，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招牌式的谄媚笑容。
“高大人，请留步，贫道……贫道还有些许小事，想与高大人单独请教一二。”
秦书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心中已然有数，却故作不耐地瞥了他一眼。
“真人有何见教，不妨直言。本官公务繁忙，可没太多闲工夫。”
冲虚真人搓了搓手，略显局促，眼神中却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和渴望。他小心翼翼地凑近秦书，压低了声音。
“高大人，不瞒您说，方才为了将您从天牢中‘请’出来，贫道可是在三皇子殿下面前……呃，耗费了不少心神，费了不少口舌，也算是替您周旋了一二。”
他顿了顿，见秦书不为所动，便干脆挑明了来意。
“贫道观高大人智慧过人，见识不凡。那日归云楼，高大人能断言凶器乃冰晶所制……想必，高大人定然知晓这夏日制冰之法，或许……至少，也是有那制冰的秘方吧？”
秦书闻言，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他转过头，迎上冲虚真人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睛，眉梢轻轻一挑，竟是笑着点了点头：“冲虚真人，果真是慧眼如炬。”
“不错，制冰的秘方，我的确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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