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烈话音未落，夜风中忽有一股淡淡的腥气扑鼻而来，混杂着血腥与泥土的潮湿气息。
“火把举高点！”他低喝一声，身后唐捕快赶紧抬高火光，照亮四周。
林间一片狼藉，地上躺着的山魈尸体还在抽搐，血水流淌，染红了厚重的落叶。
捕快们陆续收拢兵刃，个个脸上带着惊魂未定之色。
“今晚若不是顾捕头出手，咱们恐怕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冯烈转头，语气郑重，目光沉稳地看着顾长安。
顾长安摇头：“山魈不过畜生。冯捕头先前说得对——幕后之人，才是真正的威胁。”
宋清音蹲下身查看一具山魈的尸体，伸手翻开它胸口位置的毛发，眉头随即皱了起来：
“你们看这个。”
火光照下，只见那山魈胸口皮毛下，赫然有一道深紫色的痕迹，仿佛某种毒印或者腐烂的烙痕，呈现出一缕缕暗黄色的纹路，细看之下竟隐隐有些蠕动。
宋清音语气冰冷，“有人用毒，或者某种邪术，控制了它们。”
冯烈沉着脸，低声道：“果然如此。”
顾长安瞥了一眼那痕迹，淡淡道：“看来，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结束。”
“当然不会。”宋清音站起身，目光望向黑沉的山脉深处，
“安惠山……恐怕不止山魈在躁动。”
冯烈环视四周，点头道：
“今晚已耗不少精力，先带尸体回去让司院验查，明日再往山中深探。”
唐捕快走上前来，脸色仍有些苍白，却语气坚定，“我带几人留下巡守。”
“好。”冯烈看了他一眼，“也小心点，别太靠近山脚。若真有邪祟潜伏，别硬撑。”
众人一一应下，开始清点伤员与阵亡者，气氛凝重。
顾长安收起刀，目光始终望着安惠山深处，那山峦如巨兽横卧夜幕之下，黑沉沉地仿佛无声窥视着众人。
他低声自语：“幕后之人……不止控制妖兽，恐怕还有其他目的。”
“你说什么？”宋清音转头问道。
顾长安收回思绪，摇了摇头：“没什么。”
片刻后，一行人转身往回走去，脚步沉稳。
......
三庙村，深夜。
风停了，林涛也安静下来。村中火把星星点点，昏黄的光晕投在老屋斑驳的墙面上，显得格外寂静。
顾长安随冯烈等人返回村庄，村中早有村民迎了出来，将他们引入祠堂旁边的空屋中暂作歇脚之所。屋里早就生了火，灶旁还热着一壶水。
顾长安在屋角坐下，取出擦拭布，一点点将长刀上的血迹抹净。火光在他刀锋上跳跃，如野兽瞳孔，冷冽而静。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粗布短衫的小女孩怯生生走了过来，手中捧着一碗热水。
她不过五六岁大，脸蛋红扑扑的，头发用稻草绳扎成两个小髻，一双眼睛清澈透亮。
“大人，喝水。”她奶声奶气地说道，声音像初春溪水一般干净。
顾长安一愣，随即露出一丝笑意，放下刀，轻轻接过水碗，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语气温和：“谢谢你。”
说完，他仰头一饮而尽。热水顺喉而下，驱散了些许山林残战带来的寒意。
冯烈这时也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份粗点心，递给顾长安：
“顾兄弟，今日辛苦了，在这歇一夜，明日我们再议后续之事。”
顾长安接过点心，微微点头：
“冯捕头言重了。事涉妖兽、血腥，又事关百姓，岂能袖手。”
冯烈望着他，神色中多了几分赞许。他原本还有些担忧顾长安只是个外来之人，难以配合。
但经过这一夜，他已看出此人心思冷静、身手果决，不似泛泛之辈。
“顾兄弟，安西多谢你。”冯烈声音低沉。
顾长安只是淡淡一笑，没有作答。
外头寒风又起，吹得窗纸作响。
宋清音站在屋外廊下，身影被火光拉得长长的，眼神似乎一直落在屋中这位沉默寡言的刀客身上。
她轻声呢喃：“这顾长安……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宋清音站在廊下，目光深沉，脑海中却不断回荡着顾长安出刀时的画面——那种一刀破空、如雷贯耳的气势，哪怕是她这种出自名门、修炼过高阶武学，也难以轻视。
她曾随师兄巡游郡境，看过不少世家弟子出招，可那种稳、准、狠的刀法，竟很少有人能达到顾长安这种境界。
“这不是寻常刀术……他的身法也极为精妙，配合得宛若行云流水。”她皱起眉头，眼中带着一抹审慎，“此人来历，绝非只是个县城小捕头那么简单。”
正在这时，一名身穿灰衣、腰悬铜令的捕快急匆匆奔来，满脸是惊惶之色，气喘吁吁地喊道：
“冯捕头、宋捕头，不好了——王捕头和许捕头那边出事了！”
冯烈猛然起身，脸色剧变：
“怎么回事？”
那捕快面如土色：“他们在山边探查，刚开始没什么，谁料夜深后忽然遭遇袭击，两位大人重伤，现在正被抬回来！”
话音未落，只听村外传来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和痛苦的呻吟。
顾长安和宋清音快步赶出屋门，只见两队人马正在村口跌跌撞撞地赶回来。
为首的两人，正是王捕头与许捕头，皆已血迹斑斑，面色苍白如纸，扶着肩头踉跄而行，身后还跟着几名脸色惨白的差役。
“王捕头！”冯烈疾步迎上前。
王捕头满口是血，气息不稳：
“有埋伏……是——是那畜生带来的妖军！”
“什么畜生？”宋清音沉声问道。
而几乎就在这句话出口的同时，夜色中的远山深处，传来隆隆之声，如千军压境般轰然临近。地面轻轻震颤，村中众人皆变色。
一道沉重的妖气扑面而来，只见远处林梢间，一排排猩红兽瞳渐次亮起，十余只魁梧的山魈抬着一座巨大步撵缓缓而来，步撵以乌木与兽骨所制，通体漆黑如墨，边缘雕刻着妖纹符咒，透着一股邪异阴森的味道。
而在那座步撵之上，正端坐着一头庞然大物。
那是一头妖物，浑身披覆暗黄皮毛，身形肥硕如山，三角眼细长如线，鼻头翕张间尽是腥臭之气，十根指爪如钩，寒光森森。它的嘴角微挑，露出几分拟人般的狡黠笑意。
冯烈脸色铁青，宋清音面露难色。
“是……黄皮子。”宋清音声音低沉，“黄鼠狼成妖，竟已是二阶。”
“怎么可能！”冯烈低声咬牙，“此妖不是在数十年前已被镇魔司驱赶入山脉，怎么会再次现身人间？”
众人脸色大变。
冯烈急声道：“快——让人送信回安西，请司首大人亲至！我们……不是它的对手！”
就在此时，巨大的步撵轰然落地，碎石飞溅，地面猛地一震，尘土飞扬。
那黄皮子坐在宝座上，缓缓睁开眼，声音沙哑，却充满威压：
“人间的腥味……真是久违了。”
它舔了舔嘴唇，视线落在一众捕快身上，嗤笑一声：
“你们这些蝼蚁……也敢阻我.....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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