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里，暖黄的射灯在画布上流淌，将一幅幅作品晕染出朦胧的金边，颜料混合着松节油的气息在静谧中发酵。南柯抚着微微隆起的腹部，指尖拂过《暮色港湾》粗糙的画布纹理，苍白的脸颊被灯光映得近乎透明，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角落里的老式座钟发出沉闷的 “滴答” 声，与窗外偶尔传来的汽车鸣笛，在寂静中切割出诡异的节奏。
“童姐，这幅《暮色港湾》的装裱边角有点瑕疵。” 吴玲玲举着放大镜，镜片后的眼睛突然瞪大。刹那间，南柯感觉周围的暖黄色光线如同被无形的手搅动，扭曲成刺目的光刃，直直扎进她的瞳孔。原本熟悉的松节油气味突然变得刺鼻，像是无数细小的针，顺着鼻腔往脑袋里钻。尖锐的耳鸣声轰然响起，盖过了老式座钟的滴答声，耳膜仿佛要被这声响撕裂。
“不好！” 她心里警铃大作，下意识地想要稳住身形，护住腹中的双胞胎，“宝宝们，别怕……” 可颤抖的指尖只触到一片虚无，帆布画框坠地的闷响像一记重锤砸在心上，震得整个世界都开始摇晃。周围的景物如同被按下快进键，麻雀扑棱翅膀的 “噗噗” 声、吴玲玲惊呼时声带的震颤、帆布鞋摩擦木地板的刺耳声响，所有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像是隔着厚重的毛玻璃。
南柯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受控地坠落，失重感让她胃里一阵翻涌，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形。天花板上的射灯成了一个个模糊的光斑，光线在她眼中晕染成诡异的色彩。腹部传来的下坠感让她本能地蜷缩起身子，双臂紧紧护住隆起的腹部，“千万不能伤到孩子……” 后背撞上景观艺术品桌的瞬间，空气里腾起细小的尘埃，在光束中疯狂舞动，那些尘埃仿佛变成了无数细小的萤火虫，在她逐渐模糊的视野里闪烁。而她却感觉呼吸都要停滞了，胸腔像是被巨石压住，每一次吸气都变得艰难无比。
陶瓷帆船摆件碎裂的声响如冰裂般清脆，尖锐的瓷片划破空气，其中一片擦着南柯耳际飞过，带起的风让她脸颊生疼，在墙上留下一道白痕。她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却仍死死护着肚子，周围的温度似乎在急速下降，吴玲玲双臂传来的体温，如同寒夜里的一簇小火苗，微弱却坚定。她睫毛颤动着，看着吴玲玲因惊恐而扭曲的脸在视野里晃动，对方的嘴唇张合间，声音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打翻的松节油气味愈发浓烈，与自己越来越微弱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景川……” 在意识即将完全消散前，南柯的脑海中闪过丈夫的面容，心里涌起一阵酸涩与无助，“我好怕……” 窗外的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光明，画室里的暖黄色灯光被一点点蚕食，取而代之的是浓稠的黑暗。黑暗如同有生命般，从角落开始蔓延，爬上画桌，漫过桌椅，最后将她彻底笼罩。吴玲玲颤抖的手指按在南柯颈侧，指甲几乎陷进皮肤，而南柯能感受到自己颈动脉的跳动正变得迟缓，一下，又一下，像是即将停摆的老钟。手机屏幕的冷光在黑暗中亮起，吴玲玲输错密码时急促的喘息声，终于解锁成功，她颤抖着拨通120急救电话。抱着南柯又深吸一口气接着给景川打电话，可是一直未接通。她着急的发着微信文字，混着远处救护车由远及近的鸣笛，构成了一段令人窒息的协奏曲。当急救人员推开画室大门，红蓝闪烁的顶灯扫过满地狼藉，那幅未完成的孕妇肖像画正静静躺在碎瓷片中，画中人的嘴角，还凝固着一抹未完成的温柔笑意。
此时的景川刚结束一场冗长的会议，手机在西装内袋里持续震动，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他漫不经心地掏出手机，目光扫过屏幕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呼吸也在刹那间停滞 —— 屏幕上密密麻麻排列着吴玲玲的未接来电，最新的一条微信留言刺得他眼眶生疼：“姐夫，童姐晕倒了！我们现在被救护车接到妇幼保健院了，看到信息速来！”
“啪嗒” 一声，手机差点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他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喉咙发紧，连吞咽口水都变得困难。会议室里同事们的交谈声瞬间变成模糊的嗡鸣，他眼前的一切开始扭曲、旋转，唯有南柯苍白的脸在脑海中不断闪现。
“对…… 对不起，我有急事！” 景川扯松领带，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陌生。他跌跌撞撞地冲向会议室门口，慌乱中肩膀重重撞上门框，疼得他闷哼一声，却浑然不觉。文件从他臂弯里散落一地，他没有丝毫停留，任由皮鞋将纸张踩得皱皱巴巴。
走廊里的灯光在他眼前飞速掠过，景川感觉自己像是在穿越一条没有尽头的黑暗隧道。电梯门缓缓打开的几秒，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他冲进电梯后，疯狂按着 “1” 楼按钮，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电梯下降时的失重感让他胃里一阵翻涌，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
冲出大楼的那一刻，烈日的强光刺得他眯起眼睛，汗水却顺着后背不停地往下淌。他顾不上擦拭，跌跌撞撞地奔向停车场，中途被路边的台阶绊了一下，差点摔倒。钥匙插进车门的手一直在发抖，试了三次才成功发动车子。引擎轰鸣的瞬间，他一脚踩下油门，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车尾扬起一阵白烟。
路上的车辆在他眼中都成了模糊的色块，景川几乎是踩着限速狂飙。红灯亮起时，他焦躁地拍打着方向盘，额头上青筋暴起，嘴里喃喃自语：“快！再快一点！” 后视镜里，他看到自己通红的双眼和扭曲的表情，却无暇顾及。泪水不知何时涌出眼眶，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胡乱地用袖口一抹，继续加速向前冲。
当医院的大楼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景川感觉自己紧绷的神经快要断裂。他随便找了个车位，车还没停稳就推开车门，朝急诊楼狂奔而去。皮鞋在地面上发出 “哒哒” 的声响，混着他急促的喘息，在医院的走廊里回荡。汗水浸透了衬衫，贴在背上，他却感觉不到一丝凉意，只想着快点见到南柯，快点确认她和孩子是否平安。
推开病房门，看到南柯躺在病床上，景川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可还没等他走到床边，一位戴着眼镜、神色严肃的医生快步走了进来，手里握着病历夹，“患者家属是吧？” 医生推了推眼镜，目光在景川和吴玲玲之间扫过，“患者情况很危险，怀着双胞胎本就比单胎负担重，现在又严重营养不良，身体根本支撑不住。”
景川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他向前一步，声音发颤：“医生，那…… 那该怎么办？”
医生眉头紧皱，语气凝重：“必须加强照顾！饮食上一定要保证丰富的营养，高蛋白、高维生素的食物要跟上，不能再让她一直吐不吃东西。孕妇长时间营养摄入不足，不仅会影响自身健康，对胎儿的发育也会造成极大影响，很可能出现早产、胎儿发育迟缓等严重后果。” 医生顿了顿，目光严厉地看着景川，“家属一定要重视起来，时刻关注患者的身体状况，有任何异常立刻通知我们。”
景川重重地点头，喉结滚动着：“我明白了，医生，我一定好好照顾她，谢谢您！” 看着医生离开的背影，景川这才注意到床边的吴玲玲手中拿着一罐可乐，南柯床头还放着喝了一半的易拉罐。他眼神一凛，快步走到床边，语气带着担忧和疑惑：“玲玲，你怎么给南柯喝可乐？这不是不健康吗？”
吴玲玲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姐夫，是医生告诉我的。医生说童姐孕吐太严重，适当喝点可乐可以缓解孕吐，抵制恶心，这样她多少能吃点东西。我也是想着能让童姐舒服些，多吃两口饭。” 说着，她指了指床头柜上的半碗粥，“刚才童姐喝了点可乐后，真的吃了小半碗粥呢。”
景川紧绷的神色这才缓和下来，感激地看向吴玲玲：“原来是这样，辛苦你了玲玲，要不是你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伸手轻轻握住南柯的手，掌心的温度传递过去，却感觉南柯的手格外冰凉。
低头看着南柯苍白的脸，景川喉头发紧，自责如潮水般涌上来。他声音哽咽，带着深深的愧疚：“南柯，都怪我，是我没照顾好你。要是我能多注意一点，多花些心思在你饮食上，你也不会累成这样，不会晕倒……”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南柯手背上的血管，看着她因为营养不良而略显凹陷的脸颊，眼眶渐渐泛红。
南柯虚弱地笑了笑，用尽全身力气反握住景川的手，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傻瓜，这怎么能怪你呢？你每天又要工作，又要给我送饭，已经很辛苦了。” 她费力地抬起另一只手，想要擦掉景川眼角的泪，“别自责了，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很安心。” 她的眼神温柔而坚定，满是对景川的心疼与理解。
景川再也忍不住，俯身将脸埋在南柯的枕边，泪水浸湿了床单。这时，吴玲玲轻轻走到床边，眼神里满是关切，她郑重地叮嘱道：“姐夫，你回去一定要好好照顾童姐。她怀着双胞胎，身体太脆弱了，你一个人精力跟不上的。” 她顿了顿，咬了咬嘴唇，继续说道：“要不喊叔叔阿姨来帮忙吧，多个人照顾，童姐也能轻松些，对她和宝宝都好。” 景川抬起头，看着吴玲玲真诚的眼神，沉默片刻后，缓缓点了点头，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面对可能出现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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