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苏哲一脸错愕，难以置信的望着阿斌。
阿斌嘬了口烟屁股，眉头深深皱起，脸上露出少有的凝重。
“我的项目结案报告被上级驳回，原因是石俑村的重建工作还没完成。”
“那些知青未能如愿离开这里，所以，就把不满发泄在我身上。”
“李寅之的死对我的打击很大，我当时无心投入建设，只想尽快找到他的尸体，将他好生安葬。”
“可无论是我向上级申请卸任，还是他们联名举报我，给我扣了很多莫须有的屎盆子，上级依旧不予理睬。”
“但凡我当时清醒那么一点儿，就应该意识到，是有人在暗地里搞鬼，我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气到头上，阿斌一拳头狠狠砸在茶桌上，差点没把桌子给捶散架了。
“那天，我照例去水库边搜寻李寅之的尸体，远远的看到泄洪口浅水区河面上露着一个脑袋。”
“我以为李寅之的尸体终于浮了起来，跑过去才发现，那特么是个大活人。”
“我还从没见过如此见钱不要命的，洪水还没退，就敢下河摸陪葬品。”
“气的我冲过去，就跟他干了一架。”
“第二天他又来了，我虽然顶着书记的头衔，但那时已经没人听我的命令，没帮手，我又打不过他，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连续数次后，有天，他主动找到我，想让我帮忙看封信。”
“这些日子，我亲眼目睹了他在河里各种折腾，知道他水性好，就以捞尸的条件答应了下来。”
“可他把信纸拿出来后，我就傻眼了。”
“因为上头是空白的...”
“他和我解释，说上边印有信件的字痕，晚上透着手电筒，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要不是早查过他的身份，我差点就把他当成敌国特务，给就地正法了。”
苏哲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你打的过人家吗，不过他也只是心里 吐槽一下，并未出言打断。
“等我回去后，按他的办法，当真窥探到原信件的内容。”
“那是一封写给沙城公社的信，信的内容是，希望市里能帮忙为周边几个村修建引水渠。”
“我一看到这儿，气差点喘不上来，建引水渠可是项大工程。”
“沉沙地、净水处理、渡槽，虹吸管道，如果是从水库引水，还要立桩，工程量堪比造桥，不花个几年时间，根本完成不下来。”
“我一看日期是三天前写的，就知道完了。”
“写信的人，言辞极其老辣，思想觉悟，革命热情，连我都自叹不如，而且正好有一大批知青在重建石俑村，我用屁股想都知道结果如何。”
看到苏哲一脸的无动于衷，阿斌轻笑一声，冷冷问了一句。
“你知道...写信的人是谁吗？”
没等苏哲回答，阿斌就给出了答案。
“王德顺，正是这两天和你们相谈甚欢的石俑村村长！”
苏哲眨了眨眼，不明白阿斌为什么突然要强调这个。
“他是村长，有这番考虑，也很正常啊！”
“哼哼！正常？”阿斌忍不住笑出声。
“如果我告诉你，他以前大字不是一个，连一天学都没上过，你还会觉得他正常吗？”
苏哲眼皮一跳，“嘶~你是说，他当时就被人夺舍了？”
“不然呢？你以为他那口流利的普通话，是从哪儿来的。”
苏哲这才反应过来，他一直以为老村长是文化人，才能当上村长。
现在细细一品味，那老家伙的普通话甚至还带着一点儿望京口音。
阿斌咬了下后槽牙，“哼，这也正是他儿子觉得诡异，偷偷跑来找我看信的原因。”
“然而，这也是在我和王茂才熟悉了一段时间后，才从他口中了解到的信息。”
“我听他说完后，震惊的无以复加，觉得他在跟我说笑，因为这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可随后的一件事，就让我不得不信，而且还让我知道了他是谁！”
“引水渠这么大的工程可不是说批就能批发下来，为了抢时间，我立刻下令，要求大家加快进度，工分面前，他们不爽也只能憋着。”
“日夜不停轮班下，终于用了一周时间，新的石俑村总算建成。”
“我拿着早就备好的材料，去找王德顺签字，怕他找借口推脱，我还特意让所有大队队长署上名。”
“那天，是所有乡民搬新家的日子，村子里热火朝天。”
“我去到他家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捣鼓着一个石质梳妆台。”
“手里拿着一个酒瓶底磨成的玻璃片，脸都快粘到台面上了，我站在旁边许久，他都没察觉。”
“发现我，他吓了一跳。”
“我一直不想和他打交道，西山口爆发的冲突，就是他带的头，我清楚他是个什么臭德性的人。”
“没想到，果真如他儿子所说，他完全就跟变了个人，不仅态度90度大转变，客客气气留我吃饭，还二话没说，就把字给签了。”
“我打了一肚子的草稿，甚至做好了互骂的准备，结果一句都没派上用场。”
“出于好奇，也是在他儿子王茂才的眼神示意下，我留了下来。”
“席间，王茂才作陪，在我的配合下，给王德顺灌了不少酒。”
“趁他醉倒的时候，带我在偏屋木柜子里翻出一个信纸本。”
“本子上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小字，我以为又是写给公社的信。”
“可等我仔细一看，瞬间就吓得我寒毛倒立，脊背发凉。”
“上边写的不是信，而是很详细的考古笔记，内容极其专业，不是专业科班出来的，压根就写不出来。”
“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就窜了出来，任凭我拿出平生所学的所有科学知识、革命信念去否认，也摆脱不了这个念头。”
“为了印证心中猜测，我故意待到了王德顺酒醒。”
“跟他天南海北聊的正嗨的时候，我突然递给他一根烟。”
“他下意识接过叼在嘴上，可随后就迟疑了一下又还给了我，说抽烟会得肺癌，他惜命，也劝我少抽。”
“哼哼！他自以为掩饰的很好，但还是让我发现了破绽。”
“那个特殊的夹烟动作，我都不知道看过多少遍。”
“他的外表是王德顺，但我十分确信...”
“他...”
“就是被淹死在水库里的李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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