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瞬间天崩地裂！
骨龙怒撞棺椁，庞大龙躯崩解成亿万光屑，碎片没有直接造成任何创伤，却像一道道拷问灵魂的执念，悄无声息地钻入骷髅帝魂的每一寸骨节！
帝魂发出撕裂般的惨叫，他的身形剧烈扭曲，最终重重跪地！
那些碎片中没有一丝灵力，只有滔天的“悔恨”——
那是他亲手放弃王朝的那天，那是他一剑斩下太子的颈骨，那是他祭炼神轮时，全朝妃嫔哭喊着跳进血池……
五百年前他失败了，为此他舍弃了自己身为人族的肉身变成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五百年后他和大鸣王朝的两代皇帝与虎谋皮只为换来一线飞升证道的机会。
一幕幕重演，如刀剜骨髓，如针刺心魂。
——你悔吗？
——你，配称“帝”吗？
——你守的是道义，还是执念？
——你负了多少人，你还记得名字吗？
他的骨节中，幽火剧烈闪动，渐渐有某种泛白的光芒从体内剥离，那是执念破碎后遗落的“残念”。
就在这片沉重寂静中，一道声音悠悠响起，像是从深海画卷中泛起的涟漪：
“你害了太多人，已经没资格活下去。”
“但我会记住你这段故事。”
“像所有背叛理想的王者一样。”
“我会把你画进这三千血泪图里。”
随着严瑾的低语落下，天地间的画卷开始崩塌。残图四裂，泪雨未止，帝魂的咆哮却仍在回荡，像不甘化作了余音绕梁。
一股宏大到整个世界都难以承受的规则以画卷的形式重重压在那佝偻的骷髅帝魂的身体上。
整个长春殿，连带着那一带的皇城地基，全都成了塌陷的废墟。断梁残柱，横尸遍野。
而那骷髅帝魂，此时跪在那破碎的棺椁前。
他浑身骨节满布裂痕，幽火一阵阵黯淡，像是将熄未熄的残烛。但那双空洞眼眶，仍死死盯着空中那个融合而立的严瑾。
“朕……怎会败给你这样一个后生晚辈……”
“朕修五百年，焚亿万子民之魂铸轮台，屠全族以筑不灭帝体！你凭什么……凭什么！”
他咆哮着，声音如崩山碎岳。
幽火骤然暴涨，帝魂体内枯骨爆出一道道紫金色裂隙，仿佛体内有什么力量正在觉醒！
一道道古老铭文从骨缝间涌出，流淌在他的全身，仿佛是帝国最后的诅咒。
他缓缓起身，那气势如一座活火山喷发般压下。
他明明只剩下一具空荡的骨架却迸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巨大心跳声。
那每一声“咚”，都像是灵魂深处的震颤！
他忽然双臂一展，手指如刀，猛地刺入自己的胸膛！
咔咔咔咔！！
骨节错动，漆黑胸腔猛地裂开，一个巨大裂口张开！
从那黑漆漆的胸膛深处，一只漆黑巨手缓缓探出！
紧随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手……不多时，一个高达百丈的恐怖黑影，从他骨躯中缓缓爬出，像是从黄泉里孵化出的邪神。
它无脸无目，满身由无数战魂、执念、残魂、怨气交织而成，头戴破碎的帝冕，披着残血的龙袍，身后拖曳着千千万万枷锁，仿佛千万子民哀魂！
骷髅身躯一步踏出，大地崩塌，意识空间被踩出一道直通深渊的裂谷！
“此相，为帝王之极念所铸。”
“汝非王，何敢逆王？”
他的声音不再是个人的，而像千万子民死前的呐喊混合而成，古老、苍凉、疯狂。
法相动了！
它抬手一掌抓住夜空中的星河！
另一掌轰向严瑾！
那一刻，整个意识空间仿佛被切成了黑白两极。
星河倒卷，万念崩毁。
这一掌，若真落下，恐怕不是“灭”，而是把严瑾直接从“存在”中抹除！
严瑾与画中人之躯的融合已近极限，气血翻涌如沸水，识海中的画轴一阵模糊，他的意识顿时感受到了一种几乎要被撕裂的痛苦。
造化笔上原本炽亮的光辉，如今也被压制得只剩下暗淡微芒。
这时，一道平静、笃定的女子声音从他周身那团血色光芒中缓缓响起：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接下来，交给我吧。”
那声音不大，却仿佛从耳畔拂过，又像是从心底升起。
严瑾浑身一震，那原本几乎要沉没的精神海潮瞬间止息，目光重新聚焦。
他听出来了这声音是春秋卷中那位红衣少女的声音。
还不等严瑾开口回应，那少女的声音又轻笑一声，带着几分调侃与无奈：
“行了，对付一个腐朽了几百年的老骨头，还是让我来吧。”
话音未落，严瑾身体一轻，神魂似被温柔地托起。
他的意识被接管，一只素白的手，悄然握住了造化笔。
笔尖缓缓落下，脚下，一幅新的画卷在虚空中徐徐展开，不再是凄厉沉痛的血泪图，而是混沌初开的原始天地。
清风起，云雾生，一道晨光从远方洒落。
“造化未央图。”
少女的声音在他心底悠悠响起：“好好看，好好学。这一招，算是春秋卷真正的复合杀式。”
与此同时，造化笔上也亮起了炽烈白光。
那法天相地的掌影如天塌地陷般轰然而下，却在落下的一瞬间，严瑾脚下的画卷悄然一转，一道墨痕轻轻一卷，将他与灰幕之中的陈诺一并包裹。
砰！
二人身影化作一点墨点，悄无声息地遁入虚空最深处，仿佛天地从不曾察觉。
紧随其后，那一掌落下！
轰！！
意识空间剧震，如心脏炸裂！
残破的“天幕”直接被撕裂成齑粉，灰雾轰然倒卷，如海啸般冲荡四方，几乎要将整个空间崩塌殆尽！
但就在所有一切都看似毁灭之时——
一滴墨，在掌影压落之处悄然浮现，旋转成一道幽幽旋涡。
那旋涡宛若黑洞，又像是一笔轻描，却从墨点中缓缓展开新天地。
“你终究……只是死去旧时代的残影。”
春秋仙尊的声音再次响起，只不过这一次，是借用了严瑾的喉舌。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帝魂的每一寸骨骼中。
那一刻，骷髅帝魂胸腔内的幽火，剧烈跳动了一下。
他感知到了，那一笔之中有某种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存在。
不是毁灭，也不是压制，而是“超越”。
那是一种脱离规则、穿越因果的力量。
那是……上界仙途的真正意志。
“你……”帝魂声音一滞，那如神山般高耸的法相，从手指开始，竟一点点崩散，化作一缕缕水墨烟尘，随风而逝。
而那道“未央图”所化的墨色旋涡，也在此刻缓缓闭合，将严瑾与陈诺一同带走，消失于另一个维度。
……
帝魂缓缓低头，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掌。
他像一个年老的帝王，终于看清了衰朽的王座，终于听见了子民的哭声。
“朕……输了吗？”
他声音干涩，像是一个沉默许久的老人，喃喃自语。
“朕的仙路……原来，早就断了啊……”
……
远处，残破天穹之下，一幅未完的画卷随风飘落。
最后一滴墨泪自空中滑落，悄然坠入春秋图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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