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斜掠过教室的玻璃，将投影幕布染成暖金色。
台上的老师，是苏源的导员，名叫叶凣。
苏源盯着讲台上侃侃而谈的叶凣，总觉得这堂课透着股微妙的荒诞感 —— 倒不是内容新奇，而是身旁的夏芷雪竟出奇地安静，安静得让她时不时怀疑是不是坐错了位置。
少女安分得有些反常，规规矩矩地看着手机，偶尔翻动平板时，发梢扫过苏源手臂，痒得人心尖儿直颤。
叶凣推了推黑框眼镜，指尖轻点着 ppt：\"我叫叶凣，和大家一样，也曾是这所学校的学生。\"
她的声音清亮，带着初入职场的热忱，\"硕士毕业后留校任职，算起来，也算是看着这栋教学楼的桂花谢了又开。\"
苏源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文字，暗自腹诽这个生僻的 \"凣\" 字 —— 每次看到导员的名字，都忍不住想吐槽。
而这位年轻导员的工作热情，着实让学生们又敬又怕。
上学期动辄每周一次的班会、突击查寝，还有层出不穷的校园活动，硬是把大家折腾得叫苦不迭。
好在新学期，叶凣似乎终于体会到了学生的不易，行事风格收敛了许多。
\"这门课虽然是公选，但规矩还是要立清楚。\" 叶凣抽出花名册，纸张翻动声在寂静的教室格外清晰，\"我会不定时随机点名，无故旷课一次扣 5 分平时分。\"
“这一次，就不点了。”
“请大家先加一下本课群聊……方便通知消息和上传小组作业。”
苏源忍不住在手机画了个翻白眼的表情。
她早就发现，越是那些号称 \"水课\" 的选修，老师越热衷于搞花样百出的签到，反倒是真正的专业课，教授们不怎么签到。
正想着，腰间突然传来轻轻的戳动。
低头望去，夏芷雪亮晶晶的眼睛正盯着自己，指尖还停在她的腰部：\"学姐学姐，你看那个老师一直在看我们诶？\"
苏源猛地抬头，正巧撞上叶凣投来的目光。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半秒。
苏源有点尴尬，低头移开视线。
叶凣清了清嗓子，声音里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既然这门课是教大家恋爱的，我很期待能看到男女同学搭档。\"
她故意拖长尾音，目光在苏源和夏芷雪身上意味深长地停留，\"不过，不是现在交头接耳。大约在学期中后期，我会邀请情侣上台分享感情经历。\"
教室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苏源捏着笔的手指骤然收紧，突然有种想退课的冲动 。
她早该想到，顶着《大学恋爱基础》这么个名字的课，怎么可能只是混学分那么简单？
叶凣指尖轻叩讲台，清脆声响压住台下细碎的议论：\"本课程的结课考核，没有闭卷考试，也无需撰写长篇论文。\"
她摘下眼镜擦拭镜片，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众人，嘴角扬起带着几分笑意，\"不过对于社恐的男同学来说，可能要面临点小挑战。\"
教室里响起零星的抽气声，苏源身旁的夏芷坐直身子。
\"考核内容很直白 —— 在校园里结识一位异性，并展开一段相处。\" 叶凣重新戴上眼镜，投影幕布映出她身后晃动的树影，\"最后提交一份经历证明，形式不限。可以是十分钟的相处 Vlog，也可以用 ppt 记录点滴。\"
\"现在退课还来得及吗？\" 前排男生的哀嚎引得哄堂大笑，此起彼伏的抱怨声里夹杂着 \"这哪是选修课，分明是社死现场\" 的吐槽。
叶凣却不为所动，反而双手抱胸挑眉：\"对情侣来说，这门课堪称送分神器。当然，若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异性......\"
她故意停顿，\"同性搭档也完全没问题，毕竟爱情与性别无关，我尊重所有人的选择。\"
这话刚落，后排瞬间炸开锅。男生们勾肩搭背地调笑 \"委屈兄弟一回\"，女生们则捂着嘴跟闺蜜咬耳朵。
夏芷雪更是凑近苏源耳畔，温热气息拂过耳垂：\"学姐，这对于我们来说，不难吧？\"
苏源耸耸肩，没有回答。
既然有现成的异性朋友，那为什么不用呢。
苏源手肘轻撞她腰侧，却在瞥见叶凣若有所思看向这边的眼神时，莫名感到后颈发凉 。
粉笔灰簌簌落在讲台边缘，叶凣收起方才讲解考核时的轻快，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教案边缘。
投影幕布依旧漆黑，她却恍若陷入时光褶皱，嗓音染上几分潮湿的雾气：\"这堂课，想先和你们分享一段往事 —— 就发生在这间教室，五年前的深秋。\"
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她的讲述。
那时的叶凣还是扎着马尾的本科生，在专业课上邂逅了总坐在后排的男孩。
他会在课后递来画着卡通小人的笔记，会在图书馆闭馆后陪着绕操场走三圈，连教学楼前的老槐树都记得他们相视而笑的模样。
\"后来我考上本校研究生，他签了东南沿海的工作。\" 叶凣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眼睛有些发红，\"隔着两千公里的距离，视频通话里的早安晚安，终究抵不过现实的磋磨。我们开始错过对方的生日，错过初雪，错过彼此生命里那些重要的时刻。\"
她望着窗外斑驳的树影，声音轻得像要消散在风里，\"原来两条相交线，真的会慢慢平行。\"
教室里陷入死寂，只有空调外机的嗡鸣在回荡。
夏芷雪突然凑近，发间的柑橘香裹着温热气息扑面而来：\"学姐，你说我们会不会也这样呀？\"
\"不会。\" 苏源几乎是本能地脱口而出，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为什么？\" 少女歪着头，琥珀色的眼睛映着她的倒影。
\"因为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朋友关系。\" 这话出口时，连她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夏芷雪突然狡黠地笑起来，虎牙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才不是，学姐可是我的老婆！\" 她故意拉长尾音，指尖戳了戳苏源发烫的脸颊。
苏源望着少女亮晶晶的眼睛，那些想要反驳的话突然卡在喉咙里。
最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任由温热的红晕爬上耳尖：\"你说是，那就是吧。\"
窗外的风卷起一片落叶，悄然掠过虚掩的窗棂，像是藏住了这句没说出口的 \"或许这样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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