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常事务处理部，江城分部的临时据点内。
姜麟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他右边脸颊上那道鲜红的五指印，经过几个小时的发酵，已经成功地肿胀起来，像个发面馒头，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滑稽又狼狈。
他一进门，两道目光便“唰”地一下聚焦在他脸上。
“噗——”
庞达刚喝到嘴里的一口水，当场就喷了出来，溅湿了身前的战术平板。
他顾不上擦，瞪圆了眼睛，指着姜麟的脸，一副活见鬼的表情：“麟……麟子！你这脸……被哪个不开眼的给打了？告诉师兄，师兄这就去把他拧成麻花！”
另一道目光来自苏璃，她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姜麟脸上的伤，随即视线便落在他那身已经有些凌乱的JK制服上，好看的眉头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两个字：丢人。
姜麟感觉自己的心又被扎了一刀。
他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将劳军给的那两瓶“大杀器”和笔记往桌上一拍，有气无力地说道：“别提了，说多了都是泪。我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到底怎么回事？”庞达凑了过来，一脸的好奇。
不等姜麟开口，会议室正前方的巨大显示屏突然亮起，雪花闪烁了几下后，沈弈飞那张沉静如水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他似乎是远程接入，背景是一间更为森严的办公室。
“人到齐了，那就开始吧。”沈弈飞的声音通过音响传出，清晰而有力，仿佛他人就在现场。他看了一眼姜麟的惨状，却没有多问，只是平静地说道：“姜麟，汇报一下你扮演‘章冧’这第一天的成果。”
一提起这个，姜麟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成果？什么成果？部长，您是没看到我今天的遭遇！我顶着一张死人脸，穿着一身风衣，还得捏着嗓子装女人！全班同学都把我当怪物，当变态！最后还被林小鹿那个妖女……总之，这套方案根本行不通！我感觉我的人格已经快分裂了！”
庞达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深有同感地补充道：“是啊部长，我今天在学校也观察了。姜麟这身打扮，回头率是百分之二百，但看过他的人，眼神都跟看神经病一样。还有那‘狐臭’的传闻，现在估计已经传遍整个高三年级了。”
“这就对了。”沈弈飞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啊？”姜麟和庞达同时愣住了。
沈弈飞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屏幕的光，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我给‘章冧’的初始设定，就是一个偏中性、诡异、穿着风衣、试图扮演失常女生的形象。目的，就是为了‘吸引注意’，为了让所有潜伏在暗处的眼睛，都第一时间注意到这个‘异类’的存在。”
“现在看来，第一阶段的目标，完成得很出色。”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锐利起来，“但是，这个形象的使命，已经结束了。”
“什么意思？”姜麟有些没跟上他的思路。
“意思就是，‘神经病变态’这张牌，已经打出去了，而且过度曝光了。”沈弈飞的十指交叉，放在桌前，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
“这种人设，虽然能吸引眼球，但同时也失去了潜伏的隐蔽性。它会让高阶血族对你产生警觉和反感，而不是迷惑。”
“他们会把你当成一个需要‘处理’的麻烦，而不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棋子。这不利于我们接下来的计划。”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只有姜麟和庞达粗重的呼吸声。
沈弈飞的目光，穿透屏幕，仿佛直视着姜麟的内心。“所以，我们需要进行第二阶段的战术调整。”
“调整？”姜麟心中升起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
“没错。”沈弈飞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却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姜麟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从明天开始，你要在校内，直接完成形象的转变。从一个诡异、扭曲、伪装失败的‘章冧’，彻底转变为一个……纯粹的、惹人怜爱的‘清纯美女’。”
“什么玩意儿？！”姜麟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大，牵动了脸上的伤，疼得他龇牙咧嘴，
“部长！您不是在开玩笑吧？还来？我今天这身JK制服的罪还没受够，您明天就让我直接变‘纯美女’？您饶了我吧！”
他想起今天那些社死的瞬间，想起那根黏糊糊的棒棒糖，想起林小鹿那记清脆响亮的耳光，以及全班同学看变态的眼神，一种巨大的屈辱和抗拒感瞬间淹没了他。
“我不同意！这绝对不行！”姜麟的态度异常坚决，“我宁可跟血族硬碰硬，也绝不再穿女装了！这比杀了我还难受！”
“这是命令。”沈弈飞的语气陡然转冷，那股上位者的威压，即使隔着屏幕也让人喘不过气来，
“姜麟，你以为这只是简单的潜伏任务吗？这盘棋的复杂程度，远超你的想象。”
“你现在的身份，是你唯一的护身符。而一个能激起所有人保护欲，让人不忍伤害的‘清纯少女’，远比一个神经兮兮的‘变态’，更能迷惑敌人，更能让你活下去。”
他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是在给姜麟消化的时间。“这也是唯一能让你继续潜伏在林小鹿身边，找出她身上秘密的办法。”
“我……”姜麟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活下去，这三个字像三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
他看了一眼旁边一脸“兄弟你自求多福”表情的庞达，又看了一眼始终沉默不语、但眼神里似乎也带着一丝同情的苏璃，最后，目光落回屏幕上沈弈飞那张不容置疑的脸上。
良久，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坐回椅子上。
一滴滚烫的泪珠，顺着他没肿的那半边脸颊，滑落下来。
“好……我答应。”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尽的委屈。
“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说。”
姜麟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这次的伪装，必须是天衣无缝的！假发要最好的，妆容要最自然的，衣服要最合身的！我不要再像今天这样，一笑就掉粉，一甩头就掉假发！我不要再社死了！”
他几乎是吼出了最后一句话，那声音里充满了悲愤。
听着他这含泪的控诉，一向以冷面示人的苏璃，嘴角竟忍不住微微翘了一下。
而庞扎，则再次没心没肺地笑出了声。
沈弈飞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仿佛奸计得逞的微笑：
“可以。你的要求，我全部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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