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牌？”
唐露华的音调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烦躁和焦虑，“你还没给我个交代！是不是因为你招惹了罗德家那个小子，惹恼了柏崇？”
她惯性地将责任归咎于明优的不安分。
这个女儿，从小在唐夫人的耳朵里，就是个性格娇纵的主儿。
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把明优养大的！
她性格稳定温柔了一辈子，唯独在这个亲生的女儿身上找不到实处。
明优缓缓转过头。
在昏暗的光线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母亲觉得，我招惹谁，才能值得柏崇亲自发一张红牌？又有什么本事，能让他破例撤销？”
她刻意强调了破例二字，将问题像烫手山芋一样抛了回去。
唐露华被噎得呼吸一窒。
柏崇在恩顿的地位和心性，她比谁都清楚。
那是个连闵氏都要小心应对的人物。
闵氏是新贵不错，可架不住柏家的权贵延续了多少个世纪。
明优的话像一根刺，扎破了她自以为是的掌控感。
红牌能撤销，本身就意味着明优在恩顿，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可能拥有了她无法想象的影响力，或者…卷入了更深的漩涡。
这种失控感让唐夫人心慌。
“不管是什么原因！”唐露华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不安，示弱道：“你给我离柏崇远一点！柏家水深，不是我们能碰的！还有纪言......更是想都不要想！”
“他的母亲，手段太多了。”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
最终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却又隐含一丝复杂情绪的语气补充道，“至于罗德家那个......玩玩就算了，别当真。你…别最后把自己弄得太难看。”
最后那句话，与其说是警告，不如说更像一声带着无力感的叹息。
唐露华别过脸，看向窗外，精致的侧影在光影中显得有些疲惫。
她心里乱得很。
F4与其说是恩顿的实质把控者，不如说是联邦当今的权衡格局。
F4中柏崇沉稳难测却偏执，闵寻看似温润实则利己，罗德家的小子冲动暴烈。
明优的未婚夫虽然是当中公认最花心的一个，却也是唐夫人帮女儿最好把控的一个。
毕竟，闵寻底下......
还有个年龄差不多的弟弟呢。
但不管怎么说——
每一个背后都牵扯着巨大的利益和风险。
她想利用明优的美貌和能力为明家谋取最大的利益，攀上最稳的靠山。
可心底深处却又有一丝被压抑的、属于母亲的微弱声音在不安地叫嚣：万一......万一她选错了，或者卷得太深，最后粉身碎骨怎么办？
明优敏锐地捕捉到了唐露华语气中那丝罕见的、不属于这个一生都被家族安排好的女人的动摇。
却没有办法替代原本的那个小姑娘说任何话。
她没有资格，也没有义务。
明优没有再说话，只是重新将视线投向窗外无边无际的夜色。
原来，在唐露华心里，终究还是有一丝怕她“下场不好”的顾虑？
虽然这顾虑如此稀薄，如此功利。
回到明家那栋冰冷华丽的老宅。
唐露华对明优的关注果然升级了，甚至显得有些神经质。
明优在书房看书，佣人送水果的频率会异常高，她下楼去花园，管家总会恰好有事路过。
或许没多久，唐家也会派人来把她打造得和母亲一样规矩、娴淑吧？
夜深人静，主卧的灯还亮着。
唐露华穿着昂贵的丝绸睡袍，却毫无睡意。
她烦躁地在厚厚的地毯上踱步，手机屏幕被她捏得发烫。
最终，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走到远离卧室门的露台，拨通了一个加密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一个带着睡意却依旧甜美的声音传来：“喂？哪位呀？”
“是我。”
唐露华的声音压得很低。
即便隔音很好，她还是不愿让女儿知道这些腌臜。
电话那头的原皎皎似乎瞬间清醒了：“唐阿姨？”
她的声音充满了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尊敬。
半点没有被人深夜吵醒的不耐烦。
“皎皎，”唐露华的语气放软了些，带着一种刻意的亲近，“阿姨这么晚打扰你，是想问问，明优在恩顿，最近......还好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随即传来原皎皎担忧而欲言又止的声音：“唐阿姨，您怎么突然问这个？明优她......唉，其实我也不太好说。她平时挺独来独往的，不太跟我们交流。”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犹豫。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唐露华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你不用担心，不管怎么样，你在恩顿这些年的学费，唐阿姨不会少你一分一毫。”
“其实嘛，也没什么大事。”
原皎皎的声音放得更轻，像是在分享秘密，“就是，她和罗德家的珀西学长，走得特别近。珀西学长脾气......嗯，比较出名，上次好像为了明优，差点在派对上跟闵寻学长吵起来呢！弄得挺......轰动的。哦对了！”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还有那张红牌！虽然现在撤销了，但当时发的时候，柏崇学长好像真的特别生气......”
唐露华的心猛地一沉。
她强压下翻涌的思绪，语气尽量保持平稳。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皎皎。你是个好孩子。以后明优在学校有什么事，麻烦你多留意，及时告诉阿姨，好吗？阿姨也是担心她。毕竟，她性子倔，容易吃亏。”
“唐阿姨您放心吧！”
原皎皎依旧很真诚，“我会留意的！明优是我同学，我也希望她好好的。”
前提是，老老实实按梦境里面，做她的垫脚石！
电话挂断的忙音在耳边响起，原皎皎脸上那副恰到好处的担忧和尊敬瞬间褪去，像摘下一张精致的面具。
“唐阿姨......”
她在心里无声地嗤笑。
多么焦急又自以为是的母亲啊。
唐露华那刻意压低的、带着掩饰不住的焦虑的声音，在原皎皎听来，简直是天底下最美妙的乐章。
高高在上的明夫人，为了她那‘不省心’的女儿，还不是要放下身段，深夜来求我这个‘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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