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里的直播间
安宁的手指停在财务报表的最后一页，那个触目惊心的红色数字仿佛在嘲笑她三个月来的所有努力。
\"又跌了12%。\"她将平板推向会议桌对面的顾寒舟，\"如果下个季度还是这样，银行会收回贷款。\"
顾寒舟没有立即去看那些数字。他站在落地窗前，俯视着星辰电器工厂的流水线。那些他父亲引以为傲的德国进口设备，如今大半已经停摆，像一头垂死的巨兽。
\"智居科技的新品发布会看了吗？\"他突然问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安宁点头。那场发布会几乎是对传统家电行业的羞辱——智居的智能冰箱不仅能自动识别食材、推荐菜谱，还能通过所谓的\"生态闭环\"直接对接生鲜电商。而星辰电器引以为豪的\"超长保鲜\"技术，在消费者眼里已经成了上个世纪的古董。
\"我有个想法。\"安宁转动着婚戒，\"既然打不过，就加入他们。\"
顾寒舟终于转过身，挑眉示意她继续。
\"不是简单的智能化改造。\"安宁点开手机，调出一段直播视频。画面里一个美食博主正在教观众做红烧肉，弹幕疯狂刷着\"好想吃\"。
\"看这个点赞数。\"安宁的眼睛亮了起来，\"人们不只想买冰箱，他们想买的是冰箱里的生活方式。如果我们把直播间直接搬进冰箱呢？\"
顾寒舟的眼神变了。安宁熟悉这种变化——那是他捕捉到商机时的表情，五年前他决定收购那家濒临破产的半导体厂时，也是这样的眼神。
\"继续。\"他拉开椅子坐下。
安宁迅速勾勒出构想：在冰箱门内置高清屏幕和摄像头，用户不仅能看美食直播，还能通过特殊界面直接购买主播使用的食材。更重要的是——
\"味觉模拟。\"顾寒舟突然接话，手指在桌面上轻敲，\"如果观众能通过屏幕'尝到'主播做的菜...\"
\"就会冲动下单。\"安宁微笑，\"我们和农业大学食品学院有合作，他们的电子舌技术已经相当成熟。\"
会议室的玻璃门被轻轻叩响。助理探头进来：\"顾总，安总，研发部的林总监说新模具出了问题...\"
顾寒舟站起身，顺手拿起安宁画满构思的便签纸：\"告诉林总监，模具全部重做。我们要的不是改良，是革命。\"
三个月后，星辰电器研发中心。
\"又失败了。\"林总监摘下眼镜，疲惫地揉着鼻梁。实验台上，第六代味觉模拟模块冒着淡淡的青烟，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电子元件味道。
顾寒舟拾起那块烧毁的芯片，对着灯光检查：\"电压问题？\"
\"不完全是。\"林总监调出测试数据，\"当传输复杂味觉信息时，神经模拟信号会相互干扰。最糟糕的是，不同人的味觉受体敏感度差异太大...\"
安宁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两个冒着热气的纸杯：\"休息一下。我买了咖啡。\"
她将其中一杯递给顾寒舟，两人的手指在杯沿短暂相触。无需言语，顾寒舟就从她眼中读出了新想法。
\"分层编码。\"安宁啜了一口咖啡，\"为什么不把味觉分解成基础元素？就像调色板上的三原色。\"
林总监皱眉：\"理论上可行，但需要庞大的味觉数据库...\"
\"大学食堂。\"顾寒舟突然说，\"六个校区，每天上百道菜，数千名就餐学生。足够建立区域性味觉模型。\"
安宁笑着补充：\"我们可以给参与测试的学生优惠券。顺便，林总监，联系一下美院的虚拟现实实验室，他们有种新型触觉反馈材料...\"
林总监离开后，安宁靠在实验台边，看着顾寒舟拆解那块烧毁的芯片。他的手指修长灵活，像在进行一场精密手术。
\"董事会昨天找我了。\"她轻声说，\"周董建议砍掉研发预算，转型做代工。\"
顾寒舟的手停顿了一秒：\"你怎么回答？\"
\"我说...\"安宁拿起螺丝刀递给他，\"星辰电器要么成为下一个行业传奇，要么成为商学院教材里的反面案例。没有中间选项。\"
顾寒舟低笑出声。这是安宁最喜欢的声音，低沉而真实，只在她面前才会出现。
\"对了，\"她从包里取出一份邀请函，\"市里举办新消费品牌峰会，希望我们展示新技术。我报了名。\"
顾寒舟扫了一眼邀请函上\"智居科技cEo 主题演讲\"的字样，眼神微冷：\"你确定要在他们面前亮底牌？\"
安宁将邀请函翻到背面，指着赞助商名单中的一家风投公司：\"红杉投了智居的竞争对手。如果我们能引起他们注意...\"
\"高调亮相，低调融资。\"顾寒舟点头，\"需要我做什么？\"
安宁微笑：\"烧毁的芯片修好它。峰会前，我们需要一个能打动投资人的demo。\"
品牌峰会当天，国际会展中心。
安宁站在后台，反复检查着演示用的智能冰箱。这台被命名为\"味蕾\"的原型机内置了他们三个月来的全部心血——味觉模拟模块、生鲜电商直连系统，以及最关键的，实时直播互动功能。
\"紧张？\"顾寒舟从身后为她披上西装外套。空调开得太足，安宁的手臂已经起了细小的鸡皮疙瘩。
\"只是担心林总监的'秘密武器'。\"安宁低声回答，\"他坚持要在演示最后才揭晓。\"
顾寒舟正要回答，主持人已经报出了星辰电器的名字。安宁深吸一口气，挺直腰背走向舞台。聚光灯下，她看到前排就坐的智居科技高管们脸上毫不掩饰的讥笑。
\"各位下午好。\"安宁的声音清亮而坚定，\"今天我要展示的不是一台冰箱，而是一扇通往全新生活方式的门。\"
她轻触冰箱屏幕，画面立刻切换成一个明亮的厨房场景。着名美食博主小雨的笑脸出现在屏幕上。
\"今天我们来做芒果糯米饭！\"小雨的声音通过高品质音响传出，\"特别感谢星辰电器提供的'味蕾'冰箱，让我能和大家实时互动...\"
演示进行得很顺利。当小雨将切好的芒果放入口中时，安宁邀请前排观众上前体验。一位女记者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按在屏幕指定位置，突然瞪大眼睛。
\"天啊！我真的尝到芒果的味道了！甜中带酸，还有一点点薄荷的清凉...\"她的惊呼引发一阵骚动。
安宁正准备介绍技术原理，屏幕突然闪烁起来。小雨的图像扭曲变形，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模糊视频——星辰电器工厂的某个角落，几名工人正在拆卸旧设备。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创新？\"话外音嘲讽道，\"用二手零件拼凑的骗局？\"
会场哗然。安宁瞥见智居科技的人正在偷笑。这是一次蓄意破坏，而且对方显然买通了她工厂的员工。
\"看来有人比我们更关心生产流程。\"安宁的声音没有丝毫慌乱，\"没错，这是我们的旧厂房。而视频里正在拆卸的，是价值三百万的德国进口冲压机——因为'味蕾'不需要这些笨重的老古董。\"
她轻点屏幕，故障奇迹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段全新视频：明亮洁净的无尘车间里，全自动生产线正在组装新一代智能模块。
\"感谢这位不知名的朋友提醒我们展示现代化工厂。\"安宁微笑，\"既然大家对生产这么感兴趣，不如亲眼看看？\"
她按下遥控器，冰箱门缓缓打开。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里面整齐摆放着几十份精致的芒果糯米饭。
\"这是我们工厂食堂今天中午做的。\"安宁取出一份递给那位女记者，\"尝尝看，和您刚才'吃'到的虚拟味道一样吗？\"
女记者吃了一口，眼睛再次睁大：\"一模一样！连椰浆的浓稠感都...\"
掌声如雷般响起。安宁在人群中找到顾寒舟，他正靠在入口处，脸上带着罕见的骄傲表情。而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个戴鸭舌帽的男子匆匆离场——安宁认出那是星辰电器生产部的副主管。
演示结束后，红杉资本的代表主动找上门来。但当安宁准备详谈时，手机突然震动。是林总监发来的紧急消息：
【系统被入侵不只是视频替换。有人在我们的味觉数据库中植入了异常代码。千万不要让体验者尝试\"辛辣\"模式，会引发神经性疼痛反应。】
安宁抬头寻找顾寒舟，发现他正追着那个鸭舌帽男子消失在安全出口。游戏才刚刚开始，而对手比想象的更加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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