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雷音寺的金砖地，映着无天黑袍的影子。
乔灵儿被捆在祭台上，青衫染血，眉间的朱砂痣却亮得惊人。无天站在他面前，黑莲法杖轻轻敲击着掌心，声音里带着种诡异的平静：“乔灵儿，你可知这祭台的来历？”
灵儿抬起头，嘴角噙着血沫：“不过是你屠戮生灵的刑具。”
“错了。”无天笑了，笑声里藏着三万年的风霜，“三万三千年前，这里是西牛贺洲的婆罗门神庙，他们把我绑在同样的祭台上，要烧死我。”
他的目光穿过灵儿，落在虚空里，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景象——
那时的他还是紧那罗菩萨，穿着月白僧袍，捧着经书在婆罗门的地盘上传教。当地大祭司视他为异端，把他打得遍体鳞伤，绑在祭台上，堆起干柴，只等月圆之夜点火。
“你若肯放弃佛法，归顺婆罗门，我便放了你。”大祭司拿着火把，狞笑地看着他。
紧那罗闭上眼睛，默念着经文。火焰即将点燃的刹那，一个穿红裙的女子冲了过来，是当地最卑贱的妓女阿羞。她跪在大祭司面前，说愿意献出自己所有的积蓄，只求放了这个外来的和尚。
大祭司眼珠一转，指着紧那罗：“你若能让他在今夜动情，我就饶他。”这是比死更难堪的羞辱——佛门弟子，动情即破戒。
阿羞看着祭台上的紧那罗，他虽遍体鳞伤，却依旧眉目清澈。她咬了咬牙，解开了自己的红裙。
那一晚，祭台后的阴影里，紧那罗第一次破了戒。不是因为欲望，是因为绝望——他看着阿羞为救他，把自己最珍贵的尊严踩在脚下。
天亮时，大祭司果然信守承诺放了他，却在他离开后，把阿羞绑在祭台上，说她玷污了神明，活活烧死了她。
紧那罗跑回去时，只看到一堆灰烬，和灰烬里阿羞死死攥着的半块他赠予的佛珠。
“他们说我动情破戒，逐我出佛门；他们说她卑贱污浊，活该烧死。”无天的声音忽然变得凄厉，黑气在他周身翻涌，“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佛法！这就是所谓的正道！”
祭台上的“灵儿”忽然笑了，笑声尖锐刺耳，竟化作了八戒的声音：“好一出感人的往事！可惜啊，你编故事的功夫，比你的法力差远了！”
无天猛地回神，火眼金睛扫过祭台——那哪是灵儿，分明是八戒变的！他身上的绳索早已被悄悄挣断，此刻正咧着嘴，露出两颗大獠牙。
“呆子！动手！”殿外传来悟空的声音，金箍棒带着金光破门而入，直捣无天面门。
无天侧身避开，黑莲法杖横扫，却打了个空——悟空的身影一晃，竟出现在祭台旁，拉起“灵儿”就往外冲。两人刚跑到殿门口，就见真灵儿带着白莲花和哪吒冲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个昏迷的小妖。
“无天！看看这是谁！”灵儿把小妖扔在地上，小妖被冷水泼醒，一见到无天就吓得魂飞魄散：“佛祖饶命！是孙悟空逼我装成灵童的！他们早就知道您的计划了！”
无天看着眼前的乱局，忽然笑了，不是怒极反笑，是真的觉得可笑。他早该想到，以孙悟空的精明，怎么可能轻易把灵儿送来？刚才他沉浸在往事里，竟没察觉这是个圈套。
“孙悟空，你倒是越来越会算计了。”无天收起法杖，黑气渐渐收敛。
“彼此彼此。”悟空把真灵儿护在身后，金箍棒金光闪闪，“你故意放走俺们两次，不就是想引俺来灵山，好一网打尽？”
第一次是在凤头山，黑莲圣使明明能留住他们，却故意放水；第二次是在冥界，无天明明能拦住他找舍利，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悟空早就察觉不对，索性将计就计，让八戒假扮灵儿，自己则带着真灵儿和哪吒、白莲花，从密道潜入灵山。
无天不置可否，只是看着灵儿：“你体内的十七颗舍利，已经觉醒了吧？”
灵儿点点头：“是。多谢你让我想起了一切——不仅是如来的记忆，还有你。”他看着无天，眼神里没有恨，只有悲悯，“阿羞的死，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佛法的错，是那些滥用权力的人。你不该用他们的错，来惩罚三界。”
“惩罚？”无天冷笑，“我是在救赎！”
“把灵山变成地狱，把诸佛打入冥界，这叫救赎？”悟空怒道，“你不过是在用别人的错，掩盖自己的懦弱！你不敢面对阿羞的死，不敢承认自己的执念，就把所有怨恨都撒在三界头上！”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刺穿了无天层层包裹的戾气。他猛地后退一步，黑袍下的身体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黑莲圣使带着大批妖魔冲了进来：“佛祖！拿下他们！”
“退下！”无天厉声喝道，黑莲圣使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无天看着悟空和灵儿，忽然挥了挥手：“你们走吧。”
“什么？”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悟空。
“我说，放你们走。”无天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带着你的人，离开灵山。三日后，我在万佛崖等你们——用舍利定胜负，不死不休。”
悟空盯着他，想从他眼里找出阴谋，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复杂。他咬了咬牙：“好！三日后，俺老孙来会你！”他带着灵儿、八戒、哪吒和白莲花，转身就走，脚步飞快，生怕无天反悔。
看着他们消失在殿外，黑莲圣使急道：“佛祖！您为何放他们走？这是除掉他们的最好时机！”
“时机未到。”无天望着祭台，那里还残留着八戒变的“灵儿”的气息，“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着，所谓的正道，所谓的舍利，是如何崩塌的。”他顿了顿，对黑莲圣使道，“派‘影卫’跟着他们，不要惊动，只要看住就行。”
“是！”黑莲圣使领命而去，心里却满是疑惑——佛祖今天的举动，太反常了。
雷音寺外，悟空带着众人钻进密道，刚走没几步，就停下脚步，对着暗处喊：“出来吧，别躲了。”
密道深处传来几声轻响，几个黑影一闪而过，速度快得惊人。
“是无天的影卫，”哪吒握紧火尖枪，“他们跟着咱们。”
“我知道。”悟空冷笑，“无天这老狐狸，嘴上说放咱们走，暗地里却想摸清咱们的底细，看俺们还有多少帮手。”
“那咋办？”八戒急道，“要不俺老猪去把他们打跑？”
“不用。”灵儿忽然开口，“让他们跟着。三日后决战，总要让他知道，站在咱们这边的，不止咱们几个。”
他看向白莲花：“莲花姐姐，你去通知风都城的乡亲们，让他们转告三界——三日后，万佛崖，共抗无天。”
又看向哪吒：“三太子，劳烦你去趟天庭，看看还有多少天兵天将愿意站出来。”
最后看向悟空和八戒：“咱们去地藏殿，放出被囚禁的诸佛元神。”
众人分头行动，密道里的影卫看着他们兵分几路，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分成几队，各自跟了上去。他们没看到，灵儿转身时，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无天想知道他们的底牌，他偏要让他看到三界的决心。
灵山的万佛崖上，无天独自站在崖边，望着云海翻腾。三万年了，他从紧那罗变成无天，从一心向佛变成誓要灭佛，可午夜梦回，总能看到阿羞在火里对他笑，问他：“紧那罗，你还记得慈悲吗？”
他握紧黑莲法杖，杖头的黑莲微微颤动。他故意放走悟空，或许不只是为了三日后的决战，或许是潜意识里，还想看看——除了毁灭，是不是真的还有别的路。
地藏殿里，悟空和八戒正砸开幽泉的寒铁笼，放出被囚禁的诸佛元神。金光与黑气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旧时代与新时代的交锋。
天庭的废墟上，哪吒找到了躲在凌霄殿残骸后的太白金星，老神仙看到他，浑浊的眼睛里瞬间亮起了光。
风都城的长街上，白莲花站在老槐树下，对着围拢的乡亲们讲述着三日后的决战，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坚定——他们或许没有法力，却愿意用自己的方式，为守护家园出一份力。
一场决定三界命运的大战，不再是几个人的厮杀，而成了所有生灵的选择。无天派出的影卫，将看到的一切传回灵山，无天听着回报，始终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崖下的云海，直到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三日后的万佛崖，会是什么样子？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一次，他必须亲手画上句点——无论是为了阿羞，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这被他搅乱了三十三年的三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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