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府的地牢深处，潮湿的霉味混杂着老鼠窜过稻草的窸窣声，成了小燕子、紫薇和金锁每日的背景音。牢房四壁斑驳，唯一的小窗透着微弱的光，勉强能看清彼此脸上的疲惫与伤痕。
小燕子蜷缩在稻草堆上，手臂上的鞭痕结了痂，一动就牵扯着疼。她咬着牙骂道：“那个黑心的皇后！还有那个什么梁大人，分明是她的狗腿子，竟敢说是皇阿玛派来的！等我出去，非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金锁正小心翼翼地给紫薇额头上的伤口上药，闻言红了眼眶：“小姐的额头被他们用板子打了，到现在还肿着……这梁大人根本不听解释，一口咬定我们是欺君的骗子，逼我们画押认罪呢。”
紫薇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脸色苍白得像纸。她望着小窗外那片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原以为，皇阿玛就算生气，也不会这样对我……可他派来的人，竟如此狠心。”那日梁大人带着皇后的懿旨闯进来时，口口声声说是“奉旨审问”，那板子落在身上时，疼的不仅是皮肉，更是她那颗刚刚认回父亲的心。
“紫薇，你别信他们的鬼话！”小燕子挣扎着坐起来，急道，“皇阿玛再生气，也不会让这种小人来折磨我们！肯定是皇后搞的鬼！她早就看我们不顺眼了，现在正好趁机报复！”
紫薇摇摇头，眼泪无声滑落：“可他毕竟没有放我们出去……或许，在他心里，我们这些欺瞒他的人，根本不配得到原谅。”
正说着，牢门外传来铁链拖动的哗啦声。梁大人带着两个狱卒，提着一盏昏暗的灯笼走了进来，灯笼的光映在他脸上，显得格外阴森。
“怎么样，想清楚了吗？”梁大人阴恻恻地笑，“只要你们在这认罪书上画押，承认自己是冒认皇亲、欺骗圣上的骗子，我或许还能在皇上面前替你们求求情，少受些皮肉苦。”
小燕子一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猛地站起来：“呸！我们没罪，为什么要画押？你这个狗官，分明是皇后的走狗，还敢在这装模作样！”
“放肆！”梁大人脸色一沉，对狱卒道，“这野丫头骨头硬，再给她上点手段！”
狱卒们立刻上前，就要抓小燕子。紫薇急忙挡在她身前，抬头直视梁大人：“大人，我们是否有罪，自有皇上裁决。你这样私用刑罚，就不怕皇上知道了降罪吗？”
“皇上？”梁大人冷笑，“皇上现在正忙着处理西藏的联姻大事，哪有功夫管你们这些罪妇的死活？再说了，皇后娘娘有旨，你们这些刁民，就是欠教训！”他说着，使了个眼色，狱卒便绕过紫薇，一把将小燕子按在地上，拿起沾了盐水的鞭子就要抽。
“不要！”紫薇和金锁同时尖叫。紫薇情急之下，扑过去抱住狱卒的腿，哭喊道：“要打就打我吧！求你们放过小燕子！”
梁大人看着她们挣扎的样子，得意地捋了捋胡须：“早这样听话不就好了？给我打！”
鞭子终究还是落了下来，只不过这一次，是打在了紫薇的背上。她闷哼一声，疼得浑身发抖，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再出声。小燕子在地上哭喊着挣扎，却被狱卒死死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紫薇替自己受罚。
直到紫薇疼得晕了过去，梁大人才让人停手。他看着倒在地上的紫薇，冷哼一声：“把她们看好了，要是再敢不听话，就往死里打！”说罢，带着狱卒扬长而去。
牢房里重归寂静，只剩下小燕子和金锁的哭声。小燕子爬到紫薇身边，颤抖着抚摸她渗血的后背，泪如雨下：“紫薇……紫薇你醒醒啊……都怪我，要不是我冲动，你也不会……”
金锁一边给紫薇擦汗，一边哽咽：“小姐她只是太善良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再这样下去，小姐会被折磨死的……”
小燕子望着紫薇苍白的脸，心里燃起一股狠劲：“不行，我们不能就这么认命！永琪和尔康肯定在想办法救我们，我们得撑下去！”
***与此同时，漱芳斋里也是愁云密布。永琪来回踱步，靴底磨得青石板咯咯作响。“都三天了，令妃娘娘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皇阿玛到底在想什么？”
尔康站在窗边，望着宗人府的方向，眉头拧成了疙瘩：“我额娘去求过皇上，可皇上只说‘知道了’，再没别的话。皇后却在宫里四处散布消息，说紫薇她们罪该万死，还说我们几个勾结罪妇，意图不轨。”
尔泰从外面匆匆进来，脸色凝重：“不好了，我刚从宗人府那边打听来的消息，皇后让梁大人私审她们，还动了刑！小燕子和紫薇都受了伤，紫薇甚至被打得晕了过去！”
“什么？！”永琪和尔康同时怒吼，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那个毒妇！”永琪双目赤红，“我去找她理论！”
“别冲动！”尔康拉住他，“现在去找皇后，只会自投罗网。她巴不得我们犯错，好一起治罪！”
“那怎么办？”永琪急得声音发颤，“难道眼睁睁看着她们在里面受折磨？”
尔康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异常坚定：“看来，只能用最后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永琪和尔泰同时看向他。
“劫狱。”尔康一字一顿地说，“我们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她们可能真的会没命。”
永琪愣住了：“劫狱？那可是死罪！而且宗人府守卫森严，我们怎么可能成功？”
“我已经想好了。”尔康道，“柳青和柳红在宫外有些势力，他们能找到进出宗人府的密道。今晚三更，我们就动手。”
尔泰犹豫道：“可这样一来，我们就彻底成了叛贼，再也没有回头路了。紫薇还没认祖归宗，难道要让她一辈子背着叛贼的名声流亡在外？”
“那也比让她死在宗人府强！”尔康道，“先把人救出来再说。只要我们活着，总有机会向皇阿玛解释清楚。”
永琪咬了咬牙：“好！就这么办！我去通知柳青柳红，让他们准备好车马，我们救了人就立刻离开京城！”
***深夜的宗人府，巡逻的侍卫脚步声渐渐稀疏。一道黑影从墙角的阴影里窜出，悄无声息地来到关押小燕子等人的牢房外。是柳青！他用特制的钥匙打开牢门的锁，低声道：“小燕子，紫薇，快跟我走！”
牢房里的三人又惊又喜。小燕子扶着虚弱的紫薇，金锁跟在后面，跟着柳青穿过几条昏暗的甬道。柳红早已在密道入口等候，见她们出来，连忙递上几件干净的衣服：“快换上，外面有马车等着。”
一行人刚钻出密道，就看到永琪、尔康和尔泰牵着马等在外面。
“紫薇！”尔康快步上前，看到紫薇苍白的脸和渗血的衣衫，心疼得无以复加，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对不起，我来晚了。”
紫薇靠在他怀里，泪水终于忍不住涌出：“尔康……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小燕子！”永琪也拉住小燕子的手，看到她手臂上的伤，眼圈瞬间红了，“疼不疼？”
小燕子摇摇头，反而笑了：“这点小伤算什么？能出来就好！我们快走吧，别被人发现了！”
众人正要上马车，紫薇却忽然停下脚步。她望着皇宫的方向，眉头微蹙：“我们就这样走了吗？”
“不走难道等着被抓回去？”小燕子道，“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先去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以后再做打算。”
“可是……”紫薇看向尔康，“尔泰要留下来料理后事，他一个人怎么应付皇阿玛？还有皇阿玛，他虽然生气，可我总觉得，他心里并非真的想置我们于死地。如果我们就这样跑了，岂不是坐实了‘叛贼’的罪名？那额娘一辈子的期盼，岂不是成了泡影？”
尔康沉默了。他知道紫薇说得对，可一想到宗人府的折磨，他就后怕不已：“可回去太危险了，皇后不会放过你的。”
“危险也要回去。”紫薇的眼神异常坚定，“我不能让额娘死不瞑目，也不能让你们因为我背负叛贼的名声。我们是被冤枉的，我们要去向皇阿玛求情，让他看清真相。”
小燕子急了：“紫薇你疯了？皇阿玛现在正在气头上，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我没疯。”紫薇道，“皇阿玛是我的父亲，他或许会惩罚我，但绝不会真的杀了我。再说，令妃娘娘和福伦福晋都在为我们求情，只要我们能见到他，把一切说清楚，他一定会明白的。”
永琪看向尔康：“尔康，你觉得呢？”
尔康看着紫薇坚定的眼神，心里的挣扎渐渐平息。他知道紫薇的性子，看似柔弱，实则比谁都执拗。他握住她的手：“好，我们回去。不管结果如何，我都陪着你。”
“你们……”尔泰又惊又喜，“真的决定了？”
“决定了。”永琪道，“我们一起回去。人多力量大，就算皇阿玛要罚，我们也一起担着。”
柳青和柳红面面相觑，柳红忍不住道：“你们疯了？这可是皇宫，不是你们家后院！说进就进，说出就出？”
小燕子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我们心里有数。这次回去，是福是祸，就看天意了。你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我们的消息。”
柳青叹了口气：“好吧，你们自己小心。如果有什么事，随时派人来找我们，我们兄妹俩拼了命也会帮你们。”
众人告别柳青柳红，重新坐上马车，朝着皇宫的方向驶去。夜色深沉，马车在寂静的街道上行驶，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单调的声响，却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沉重而急促。
紫薇靠在尔康怀里，看着窗外掠过的宫墙，心里充满了忐忑，却又带着一丝莫名的期待。她不知道等待她们的会是什么，但她知道，这一次，她没有退路，也不会再退缩。
***养心殿里，乾隆正对着那幅荷花图出神。令妃端着一碗参汤走进来，轻声道：“皇上，夜深了，喝碗参汤暖暖身子吧。”
乾隆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你说，朕是不是真的太狠心了？”
令妃叹了口气：“皇上是天子，做事自有分寸。只是紫薇毕竟是您的骨肉，小燕子也是个直性子，她们虽然犯了错，可也并非十恶不赦。这几日宗人府那边……怕是不好过。”
乾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画中的荷花，声音低沉：“朕何尝不知道？可欺君之罪，岂能轻饶？若不严惩，日后如何服众？”话虽如此，他心里却早已没了之前的怒火，只剩下挥之不去的愧疚与牵挂。尤其是那日紫薇喊出“皇阿玛”的瞬间，他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
就在这时，李德全匆匆跑进来，脸色慌张：“皇上，不好了！五阿哥、尔康少爷他们……他们把小燕子、紫薇和金锁从宗人府劫出来了！”
乾隆猛地回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即又沉了下来：“胆大包天！他们这是要反了吗？”
“不是的皇上！”李德全连忙道，“奴才刚接到侍卫通报，说五阿哥他们并没有跑，而是……而是带着小燕子和紫薇，正在往养心殿来，说要向您负荆请罪！”
乾隆愣住了，随即眉头紧锁：“他们还敢回来？”
令妃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皇上，这说明他们心里是有您的，不然也不会回来请罪。您就给他们一个机会，听听他们怎么说吧。”
乾隆沉默片刻，终是叹了口气：“让他们进来。”
很快，永琪、尔康、尔泰带着小燕子、紫薇和金锁走进了养心殿。六人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齐声喊道：“儿臣（臣女）有罪，请皇上降罪！”
乾隆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目光在紫薇苍白的脸上停留了许久，最终落在永琪身上：“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劫狱！是谁的主意？”
“是儿臣的主意！”永琪叩首道，“儿臣实在不忍看着她们在宗人府受折磨，一时糊涂，才犯下大错，求皇阿玛惩罚！”
“还有儿臣！”尔康也道，“劫狱之事，臣也有份，与其他人无关，求皇上只罚臣一人！”
紫薇抬起头，泪水涟涟：“皇阿玛，不关他们的事。是臣女想回来向您请罪，是臣女求他们带臣女回来的。宗人府的刑罚，臣女认了，但臣女绝不认‘欺君’之罪！臣女确实是您和额娘的女儿，若您不信，臣女可以用性命担保！”
乾隆看着她倔强的样子，像极了当年的夏雨荷，心里的愧疚更深了。他刚要开口，却听得殿外传来皇后的声音：“皇上！这等叛贼，您还留着她们干什么？快把她们拿下啊！”
皇后带着容嬷嬷闯进来，一眼就看到跪在地上的紫薇等人，立刻厉声道：“来人啊！把这些劫狱的叛贼都给本宫拿下！”
“谁敢！”永琪猛地站起来，挡在众人面前，“有本事先过了我这关！”
“反了！反了！”皇后气得浑身发抖，“皇上，您看看！他们都敢在您面前放肆了！若不严惩，国体何在？皇家颜面何在？”
乾隆的脸色沉了下来，看着皇后：“皇后，这里是养心殿，还轮不到你发号施令。”
皇后愣了一下，没想到乾隆会这么说，随即委屈道：“皇上，臣妾也是为了您好啊！这些人如此目无王法，若不严惩，日后必定后患无穷！”
“够了！”乾隆厉声喝道，“朕自有决断！李德全，把皇后送回坤宁宫，没有朕的旨意，不准她出来！”
皇后不敢置信地看着乾隆：“皇上！您……”
“下去！”乾隆的语气不容置疑。
皇后见乾隆动了真怒，只好不甘心地被李德全“请”了出去。容嬷嬷临走前，恶狠狠地瞪了紫薇等人一眼，眼神里的怨毒让人不寒而栗。
养心殿里终于安静下来。乾隆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缓缓开口：“紫薇，你说你不是欺君，可有证据？”
紫薇连忙从怀里掏出那个绣着荷花的锦囊，双手奉上：“皇阿玛，这锦囊里的画和诗，您已经看过了。除此之外，额娘还教过臣女一首诗，说是您当年写给她的，名为《雨荷》。臣女可以背给您听。”
她清了清嗓子，尽管声音还有些颤抖，却异常清晰：“雨后荷花承恩露，满城春色映朝阳。大明湖畔风光好，泰岳峰高圣泽长。”
这首诗，正是当年乾隆临别时写给夏雨荷的，除了他们两人，再无第三人知晓。乾隆听到最后一句，身体猛地一震，眼眶瞬间红了。他再也忍不住，快步走下龙椅，一把将紫薇扶起来，声音哽咽：“孩子……我的好孩子……是皇阿玛错了，是皇阿玛对不起你和你额娘……”
紫薇看着乾隆眼中的泪水，积压多年的委屈和思念瞬间爆发，哭着喊了一声：“皇阿玛！”
这一声“皇阿玛”，喊得乾隆心都碎了。他紧紧抱住紫薇，仿佛要将这二十年来的亏欠都弥补回来：“好孩子，不哭了，皇阿玛在，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永琪、尔康等人见父女相认，都松了一口气，眼眶也跟着红了。
小燕子抹了把眼泪，笑道：“太好了紫薇，你终于能光明正大地当格格了！”
乾隆这才想起还有其他人，他松开紫薇，看向小燕子，脸上虽有怒气，却已没了之前的冰冷：“小燕子，你冒认格格，欺瞒朕这么久，可知罪？”
小燕子连忙跪下：“臣女知罪！臣女不该骗皇阿玛，可臣女也是无心之失。求皇阿玛看在紫薇的面子上，饶了臣女吧！”
乾隆看着她咋咋呼呼却真诚的样子，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他又看向永琪、尔康和尔泰：“你们三个知情不报，还参与劫狱，也可知罪？”
“儿臣知罪！”三人齐声叩首。
乾隆叹了口气：“罢了，看在紫薇认祖归宗的份上，朕就饶了你们这一次。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永琪、尔泰，罚你们禁足三个月，闭门思过。尔康，罚你俸一年，随你父亲在军中历练，戴罪立功。小燕子，你虽不是朕的女儿，但也算与朕有缘，且你对紫薇有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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