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外的青石板上，晨露还未散去，叶如意便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她靠在潮湿的墙角，指尖轻轻拂过光王苍白如纸的面容。牢房里昏暗的光线透过高墙上巴掌大的铁窗洒落，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愈发消瘦。断魂散的毒性让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不祥的青灰色中，只有微弱的鼻息证明他还活着。
\"王妃...\"秦风跪坐在一旁，声音沙哑，\"您休息会儿吧，属下来守着王爷。\"
叶如意摇摇头，牢房外，老鼠窸窸窣窣地窜过，远处不时传来犯人痛苦的呻吟和狱卒粗鲁的呵斥声。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铁链碰撞的清脆声响。叶如意警觉地抬头，看见几个狱卒押送着一群人朝这边走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妇人，她拄着紫檀木拐杖，每一步都走得极稳，尽管脸色憔悴，背脊却挺得笔直。
\"老王妃！\"秦风猛地站起身，铁链哗啦作响。
这位就是光王的母亲，光王府的老王妃萧氏。
老王妃在牢门前站定，浑浊的目光越过铁栅栏，直直落在昏迷不醒的光王身上。那一瞬间，叶如意看见老人家的手剧烈颤抖起来，拐杖\"咚\"地一声掉在地上。
\"璟儿...\"老王妃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干涩得不成调子。
狱卒不耐烦地打开牢门，将老王妃一行人推了进去。叶如意连忙上前搀扶，却被老王妃一把抓住手腕。那双布满皱纹的手如同铁钳，力道大得惊人。
\"你就是定远侯府的丫头？\"老王妃的眼睛红得吓人，却没有一滴泪，\"我儿子...他怎么了？\"
叶如意抿了抿唇，轻声道：\"王爷中了断魂散，暂时昏迷不醒。\"
\"断魂散？\"老王妃身后一个年轻妇人惊呼出声，她是光王的弟媳林氏，\"那不是...那不是...\"
\"三个月内必死无疑。\"叶如意平静地接过话头，却在看到老王妃瞬间灰败的脸色时，急忙补充，\"但儿媳已经用银针封住了王爷的几处大穴，暂时延缓了毒性蔓延。\"
牢房里一时寂静无声，只有角落里一个小女孩压抑的啜泣。那是光王的侄女，才六岁大的傅婉儿，此刻正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角，大眼睛里满是恐惧。
老王妃缓缓蹲下身，颤抖的手指抚过儿子冰冷的脸颊。她记得上一次见面时，光王还意气风发地告诉她，等打完最后一场仗就解甲归田，好好孝顺她。谁知那一别，再见竟是这般光景。
\"老夫人...\"叶如意轻声唤道，\"您别太...\"
\"为什么？\"老王妃突然抬头，眼中的悲痛已经化作了滔天怒火，\"为什么这个狗皇帝要如此对待我儿？\"
她的声音在阴冷的牢房里回荡，惊起了墙角的一只蜘蛛，慌慌张张地爬进了缝隙。叶如意注意到，老王妃说这话时，站在门口的狱卒明显瑟缩了一下，却假装没听见般别过了头。
\"十二岁就上战场，十五岁带着三百残兵死守潼关七天七夜...\"老王妃一字一顿地说着，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身上有二十七处伤疤，每一道都是为了这个朝廷！\"
林氏忍不住啜泣起来，她的丈夫——傅怀璟的弟弟傅怀远紧紧攥着拳头，指节发白。这个一向温文尔雅的书生，此刻眼中也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三个月前那场仗...\"老王妃继续道，声音越来越低，\"他明明可以撤退的...是为了救那些被困的百姓，才中了埋伏...\"
牢房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沉闷地响了四下。叶如意借着微弱的光线，看见老王妃从怀中掏出一个绣着平安符的香囊，轻轻放在王爷的枕边。
\"这是我去寺庙求的...\"老王妃的声音终于哽咽了，\"大师说...说能保平安...\"
香囊上精细的针脚已经被摸得发亮，显然是被主人反复摩挲过无数次
\"老夫人...\"叶如意跪坐在老王妃身旁，轻声道，\"王爷不会有事，我向您保证。\"
老王妃抬起浑浊的泪眼，打量着这个刚过门就遭遇大难的儿媳。晨起时她还在乡下的别院喝着药，盘算着回京参加儿子的婚礼，谁知午时就接到光王府被抄的消息。一路疾驰回京，看到的却是儿子命悬一线的惨状。
\"丫头...\"老王妃突然抓住叶如意的手，\"你实话告诉我，璟儿这毒...是他自己下的吗？\"
叶如意心头一跳，没想到老王妃一眼就看穿了真相。她犹豫片刻“本来王爷是想个法子不能进宫面圣的，可是还没等执行，王爷就中毒了，这毒...不是王爷下的”。
老王妃闭上眼睛，两行浊泪顺着皱纹纵横的脸颊滚落：\"罢了罢了...\"
一旁的傅怀远终于忍不住开口：\"母亲，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必须想办法救大哥，还有...洗刷光王府的冤屈。\"
\"冤屈？\"老王妃冷笑一声，\"那狗皇帝需要璟儿时，他就是国之栋梁；不需要时，就成了通敌叛国的逆贼！\"她猛地拍地，惊起一片灰尘，\"这样的君王，也配坐拥天下？！\"
叶如意连忙按住老王妃的手，警惕地看了眼牢门外。好在狱卒已经走远，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没被听去。
\"老夫人息怒。\"叶如意压低声音，\"现在最要紧的是保住性命。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老王妃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了情绪。她转向叶如意，突然问道：\"丫头，你懂医术？\"
叶如意点点头：\"略通一二。\"
\"那你看...\"老王妃指了指王爷胸口隐约可见的青紫色纹路，\"这毒，能解吗？\"
叶如意沉默片刻，轻声道：\"需要几味特殊的药材，眼下...怕是难寻。\"
她没有明说，但在场的人都明白——天牢之中，连干净的水都是奢望，更何况珍贵的解毒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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