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竹桌腿上的荧光草籽就先醒了，幽幽的绿光在晨雾里晃，像给桌子系了圈会呼吸的翡翠链。小弹抱着一兜石子从山涧边跑回来，裤脚沾着湿漉漉的青苔，石子在兜里叮当作响，个个圆润光滑，像被溪水磨了多年的月光。
“快看！”他把石子往月亮门前一倒，五颜六色的石子滚了一地，红的像玛瑙，白的像碎雪，最妙的是颗淡紫色的，上面天然带着圈纹路，像缩成一团的星落草花瓣。“这颗给月亮门当门环！”他捡出紫石子，用灵草绳系着挂在门楣上，风一吹，石子撞在竹条上，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倒比彩羽帘还动听。
青禾被响声惊动，揉着眼睛从屋里出来，一眼就看见星落草丛里的树叶动了动。她轻手轻脚走过去，掀开树叶——那颗带星点纹路的蛋裂开了道缝，缝里探出个湿漉漉的小脑袋，绒毛是淡紫色的，喙尖还沾着蛋壳碎屑，正眨着黑豆似的眼睛打量世界。
“孵出来了！”青禾的声音带着惊喜的颤音，刚喊完，灵鸟们就从枝头扑棱棱飞下来，围着小家伙叽叽喳喳叫，像是在庆祝。最大的灵鸟衔来片沾着晨露的嫩叶，小心地喂到小鸟嘴边，小家伙啄了两下，忽然抖了抖翅膀，竟散出细碎的紫光，和星落草的光融在一起，分不清哪是花哪是鸟。
“就叫它‘星羽’吧。”周阿婆端着米粥出来，看着这只带光的小鸟，眼里满是慈爱，“既有星星的光，又有羽毛的轻。”她往石台上放了个陶碟，盛着温温的米浆，“刚出壳的小家伙弱，得吃点软和的。”
林欢扛着新搭的竹架走来，架子比之前高了足有三尺，竹节上缠着他连夜编的网兜，“给向阳花当‘天梯’，”他把架子靠在花架旁，“让它顺着网爬，能爬到顶上去看月亮。”向阳花像是听懂了，子叶轻轻晃了晃，朝着竹架的方向弯了弯，像在道谢。
阿澈提着蜜水罐蹲在星羽旁边，用小勺沾了点蜜水递过去。星羽歪着头啄了啄，忽然展开翅膀，竟飞到阿澈的肩头，用绒毛蹭他的脸颊，紫光把他的侧脸染成了淡淡的紫，像落了层星子。“这小家伙倒不认生，”阿澈笑着抬手，让星羽站在他的指尖，“比小弹还黏人。”
“才不黏人！”小弹正用石子铺小路，闻言回头瞪了他一眼，却不小心把石子撒了一地，引得刺猬们纷纷跑来，用鼻尖把石子拱回原位，最大的那只还特意把紫石子门环又往高处推了推，像是觉得位置不对。
午后的阳光穿过花架，在石子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星羽在光里飞，翅膀的紫光和星落草的光交织，像团流动的紫雾。刺猬们趴在竹窝门口，看着星羽飞，最小的那只忽然也想爬起来追，却没站稳，滚到了石子路上，引得众人笑作一团。
周阿婆坐在藤椅上，手里纳着鞋底，线是用灵果藤纤维纺的，结实又柔软。“给小弹做双新鞋，”她笑着说，“看他天天跑山涧，鞋尖都磨破了。”鞋底的针脚里掺了点荧光草粉，夜里会发光，“这样走夜路也不怕崴脚。”
青禾把星羽的模样画进画册，旁边添了行小字：“星落草里飞出的光，落在了指尖。”她刚画完，星羽就飞过来，用喙尖在纸上点了点，留下个小小的紫印，像个会动的落款。
傍晚时，向阳花果然顺着竹架爬了半尺，子叶紧紧贴着网兜，像抓着扶手不肯放。林欢给它松了松土，发现根须已经缠上了灵草绳，顺着桌腿往竹桌底下钻，大概是想尝尝桌上的灵米糕香。
小弹的石子路终于铺好了，从月亮门一直通到竹桌旁，五颜六色的石子在夕阳下闪着光，真像踩在星星上。他拉着众人沿着石子路走，每走一步都“咯吱”响，引得星羽在他们头顶飞，紫光把影子染成了紫色，像群会移动的紫精灵。
周阿婆端来晚饭，灵米糕上撒了向阳花的嫩籽，青果醋泡的黄瓜脆生生的，还有碗特意给星羽留的米浆，放在竹桌最边上。星羽站在碟边啄食，刺猬们趴在石子路上啃青果，灵鸟们落在花架上梳理羽毛，连竹桌腿的荧光草绳都亮得格外欢。
青禾看着这热热闹闹的一桌，忽然觉得，幸福从来都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它就是石子路上的“咯吱”声，星羽翅膀的紫光，刺猬滚来滚去的憨态，还有周阿婆纳鞋底时，线穿过布面的“沙沙”声——这些细碎的声响凑在一起，就成了最安稳的岁月，像竹桌腿上的光，不刺眼，却暖得让人心里发涨。
夜风渐起，星羽钻进星落草里睡着了，紫光和花瓣的光融在一起，分不清彼此。刺猬们缩回竹窝，石子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条安静的星河。林欢和阿澈在收拾竹桌，小弹趴在周阿婆膝头，听她讲灵鸟和刺猬的故事。
青禾把画册放在桌上，封面被风吹得轻轻翻页，每一页都亮着光——有最初的幼苗，有搭窝的竹条，有星落草的花，还有今天刚画的星羽。她知道，明天的画册里，还会有向阳花爬得更高的影子，有星羽学会飞更远的痕迹，甚至可能有刺猬们在石子路上滚出的新轨迹。
但无论添上什么，这片土地上的光，总会越来越亮。就像那些石子，那些花，那些会飞的光，还有每个人心里的盼头，都在往同一个方向走——往更热闹、更温柔的明天去。
月光顺着竹架的缝隙漏下来，在向阳花的叶片上织了张银网。那新爬的藤蔓像有了灵性，竟借着月光又往上蹿了寸许，卷须紧紧缠着网兜，叶尖还沾着颗夜露，在光里亮得像颗碎钻。
林欢蹲在竹桌旁，给桌腿的灵草绳换了新的荧光草籽。旧的籽已经发了芽，嫩绿的草丝顺着绳结往下垂，像挂了串绿色的帘子。“这样夜里更亮，”他指尖拂过草丝，沾了点露水，“星羽飞累了，也能在草帘上歇脚。”
阿澈正用贝壳给星羽做小窝，贝壳是他从深海捞的，内壁泛着珍珠母的光泽，里面铺了层星落草的绒毛。“放在星落草丛里，”他把贝壳窝轻轻嵌进花丛，“既挡风又隐蔽，像给它搭了个珍珠宫殿。”星羽似乎很满意，从青禾肩头飞下来，钻进贝壳窝转了两圈，紫光把内壁照得像块紫水晶。
小弹躺在新铺的石子路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星羽在月光里飞。石子硌得后背有点痒，他却不肯起来：“这路比家里的床还舒服，像躺在星星堆里。”最大的刺猬凑过来，用鼻尖蹭他的脸颊，刺尖带着夜露的凉，逗得他咯咯直笑，笑声惊得星羽飞起来，在他头顶转了个圈，紫光把他的脸染成了淡淡的紫。
周阿婆坐在藤椅上，手里拿着小弹的新鞋，鞋底的荧光草粉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再纳几针就好了，”她穿针引线，线穿过布面的声音和着虫鸣，“这鞋底掺了灵草纤维，能跟着脚型变，跑山路稳当。”她忽然抬头望了望东边的山坳，“明天该去给张寡妇送灵果叶了，她那老毛病怕是又犯了。”
青禾把周阿婆的话记在心里，转身回屋取了个布包，往里面装了些晒好的灵果叶，又添了几颗醉梦果。“顺便把这个带上，”她把布包放在竹桌上，“醉梦果泡的水安神，让她睡得香些。”星羽飞过来，用喙尖把布包往周阿婆那边推了推，像是在帮忙。
夜深时，竹桌旁的光渐渐柔和。灵草绳的绿光、星落草的紫光、鞋底的微光，在石子路上融成一片朦胧的光晕。刺猬们在竹窝里打着轻鼾，星羽缩在贝壳窝里，只露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向阳花的藤蔓还在悄悄生长，卷须在月光里轻轻探路。
林欢和阿澈靠在竹架旁，聊着往后的打算。“等向阳花爬到顶，就用花藤编个秋千，”林欢说，“挂在花架上，能荡到灵果树那边。”阿澈点头：“我去捡些海玻璃，镶在竹窝的窗户上，让月光照进来像彩虹。”
小弹已经在石子路上睡着了，嘴角还挂着笑，大概是梦到了和星羽一起飞。周阿婆轻轻把他抱起来，往屋里走，新鞋搭在臂弯里，鞋底的微光在地上拖出条细细的光带，像给梦铺了条路。
青禾站在星落草旁，看着贝壳窝里的星羽，忽然觉得，所谓的牵挂，就是这样吧——记得谁的老毛病，想着谁的新鞋，盼着谁的梦能香甜。这些藏在细节里的心意，就像向阳花的卷须，悄悄缠在一起，把每个人都连在了这片土地上。
夜风带着灵果的清香吹过，向阳花的叶片轻轻摇曳，像是在说：明天的路，又会更长一点呢。但没关系，有光，有彼此，再长的路，也能走得热热闹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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