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说暖就暖了，在常利毛那买的那双加绒冬鞋很好，但是天一天比一天热，这双棉鞋实在是穿不住了。
这天，胡道义从床底翻出去年的那双布鞋，经过一个秋冬的积灰，在打开塑料袋时，腾起了一阵不小的灰尘。
邱志刚嫌弃的瞄了一眼，端着杯子走了出去，到对面宿舍聊天去了。胡道义小心翼翼的拎着鞋子到阳台一阵拍打。靠在床上看书的李耀辉看了他一眼，心想，就连一双积灰的单鞋，自己也没有哇。
一会儿，胡道义返回来，拎着这双鞋小声问李耀辉：“耀辉，你看我这双鞋，能扔了吧？”
李耀辉看了看，那是一双湘南风格的手工布鞋，且不说它的破旧，光是样式，也确实过时了，鞋面上的那层布，岌岌可危，感觉再穿三天，就要在大拇指那捅出个窟窿。鞋边的线也快磨断了，那绳子让他想起食堂里庄颜的鞋后跟。
为什么穷人的鞋都这么不堪？
“道义，你想扔就扔吧，我有个初中同学在金太阳那卖鞋，我的棉鞋就是在那买的，又便宜质量又好，咱俩一起，去买双布鞋吧。我也正好没有了。”
“买一双？”胡道义转身走到自己的铁皮柜那儿，打开后翻了翻自己的钱袋子。
“不能超过五十呀！”
李耀辉笑了笑，“差不多。。。跟我想的一样，走吧。”
金太阳批发市场鞋帽区5-767号商铺。
李耀辉领着胡道义兴冲冲的走了进去。
“利毛！你一个人呀！”他咧开嘴打招呼。
常利毛正在点货，听见声音一看是老同学来了，也挺高兴。
“哟！大学生来了！你嫂子怀孕了，回老家休息几天，养养胎，过了这阵再来！是我一个人，哎，可把我忙坏了！”他从耳朵上拿下颗烟，正要点，又转身从柜台拿出一盒，抖出一根往胡道义那递。
“不不不，谢谢哥！我不会，不会。”胡道义连连摆手。
“哟，看来学习好的都不染这恶习，嘿嘿！”
“利毛，这是我一个宿舍的，关系挺好的。我们俩想买双薄点的鞋，他们都说我脚上这双好，就领这儿来了。”
“哦！来！这一片儿！你俩看吧！都是新上的货！这双，这双，还有这双，质量都不错！看上哪双了试试！相中了告诉我就行，我给拿号，放心吧，都是最低价！”常利毛对着墙壁指点着。
“好，我俩看看。”
两个人对着满墙的鞋又小心又兴奋的挑选着。这时，门口进来一个挑夫，黑黝黝的，仔细一看，却也只是个小伙子。
“常哥，你又来两包货，我给你卸这儿吧？”
常利毛放下手中的本本，走过去，递给他根烟，看了看大包。“哦，这是补的。行，搁那吧！”
挑夫抽了口烟，吞吞吐吐的说：“常哥，真不好意思，今天要是能行，你把这月的单子给我结了吧，一共是524。”
常利毛一抬头，“嗯？怎么的呢？还没到月底呢？手头紧啦？”
“不是，我今天干完就不干了。。。”小伙猛吸一口烟。“我弟弟，上山西矿上挖矿，不知道咋的，肺给整坏了，人倒那了，我去接去，先回家养养，看咋回事。”小伙子声音越说越低，一口烟吸了半截子。
常利毛也叹了一声。他二话没说，扭身从柜台的塑料袋里抽出几张百元票，递给他。
挑夫从裤兜里找零钱，常利毛握回他的手。
“都是兄弟，谁都有个不容易，我这钱不富裕，刚进完货，拿着吧，回去看看啥情况，再说。”
挑夫感谢一番，走了。
胡道义扭过脸，忽然说：“常大哥，这两包货要放哪？我给你摆。”
常利毛一愣，他随即又挠挠头，给他指了一处，胡道义机灵的点点头，和李耀辉一起，手脚麻利的把两包货给他码的整整齐齐。
在常利毛和挑夫说话的时候，他俩选中了一双白蓝条的帆布鞋，他俩估计了下鞋的价格，悄悄说如果超过五十的话，就换最下面的那双摸起来稍微硬一点的。
常利毛给他俩挑了合适的鞋号，两个人穿上去踩了踩，走了走，相视而笑，表示满意。
“常哥，这双鞋多少钱。”终于，李耀辉经过好几次的审时度势，艰难的问出了这句话。
胡道义瞪起大眼睛，又紧张又忐忑。
“二十五，你俩拿走吧。不挣你们钱。”常利毛磊落大方。
“二十五？！”两个人异口同声喊了出来。比他们估计的，低了一半还多，这价钱令他俩不敢相信。
“瞅你俩！进价，不挣你们钱！耀辉，你还不信我？”
“不是，不是，利毛，我俩以为最少得五六十。。。。。。”李耀辉不好意思的笑笑。
“耀辉是我老同学，这点优惠还能没有？上次我就说过了，你上我这拿鞋，不管啥时候都是进价。既然你说这是你朋友，那一视同仁！不过，等你们上班了，挣工资了，我可得多收点运费！嘿嘿！”
两个男孩互相看着对方，眼里露出喜悦的神情，李耀辉先掏出五十，递给常利毛，他推了推掏钱的胡道义，笑着说，“我先出了，你回去再给我。”
两个人包上了鞋，胡道义忽然喃喃的说，“这双鞋，学校门口最少也卖六十五。常哥，二十五真的是进价？”
“是进价，你俩可别出去给我说去！那生意没法做了！”常利毛冲着胡道义眨眨眼。
胡道义又站起身，望向满墙的鞋子，想了一会儿。李耀辉推推他，意思该走了。
“常哥，我能从你这进鞋卖不？”胡道义眨着晶亮的大眼睛。
“嗯？你怎么卖？”常利毛打量着他。
“我赊你五双鞋，拎走，去各个宿舍问去，卖五十一双，把订的号报给你，卖出去一双，给你十五，我拿十块。你说行不？”
“嚯！合着一双我就挣十五？我搁店里卖一双能挣三十呐！”常利毛哈哈大笑。
李耀辉目瞪口呆，这个想法胡道义是怎么产生的他不明白。
胡道义尴尬的挠挠头，“不好意思啊，常哥，我这个人想一出是一出的，我也不知道我咋想的，就单纯觉得你家的鞋进的挺好看的，挺洋气的，大学生应该都挺喜欢。。。咳，我也不会做买卖，也没做过买卖，我就那么一想，那个。。。你就当我胡扯的吧！你别介意啊！”
常利毛听他这么一说，忽然又动了恻隐之心。
“不影响你学习嘛？你这样吧！你过来。”他领着胡道义走到门面后面的仓库，库房不大，左手边一面墙摆满了鞋盒，右手边有张破旧的单人床。
他从床底下拉出了鞋鞋盒，又指像对面的墙，从里面扒拉出几双样式给他看。
“这都是去年和前年的老款，压到最后断码的库存，你要想试试，我给你拿几双，你按你的那个想法去卖，价钱你定，一双给我拿回来十块就行。”
胡道义蹲下来仔细查看，常利毛说鞋是老款，但对他这个农村穷孩子来说，哪双看起来都是崭新而洋气的。
“行！我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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