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的时间很长。
几个人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聊天的内容平常且俗气：工作，生意，搞对象，吃喝，房子，消费，买车，洗浴。。。。
有人春风志满，有人树立目标，有人低头不语，有人失意低落。。。。虽然各有各的状态，但他们的状态总体是团结向上、蓬勃有力的，宋明宇能感觉到他们像一个粗绳编织的方形立体中国结，互相缠绕在一起，而自己只是一根散开的绳子，孤零零的垂在那。
饭店里因为是开放式的，非常的吵闹，喧哗。王勇和臭牙不知何时又划起了酒拳，以至于其他几个人说话在一张桌子上也需要扯着嗓子。长期处于安静公寓和高级酒店的宋明宇耳朵眼儿不知不觉疼了起来，但朋友那种没心没肺的样子让人羡慕，他难以判断这烟雾缭绕，过于喧哗的就餐环境是否是一种不文明和落后，但他被这种人家烟火气包围的非常舒服，大厅里上百号陌生人自在的在一起吃饭，让他觉得大家都是一家人，谁也不嫌弃谁，非常放松。这种感觉似乎生成了一种能量，注入到他低落不止的身体，让他又活了过来。
一直絮叨到下午两点，食客慢慢的散去了，巨大的大厅才渐渐恢复了宁静。大家的姿态都是一种撑胀与满足。酒瓶渐渐在桌上摆了一排又一排。
“你们这俩孙子可喝好了，下次不开车了，真耽误我事儿。”李奇剔着牙拍着大肚子。
“诶？你还能做到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行啊，你进步了啊！”宋明宇想起上次李奇在十字路口的正方形走步。
“这又不是我的地盘。。。对了，李医生，你说我这肚子，碍不碍事，我最近有点气喘，我又不乐意去医院检查，有点怵的慌，按说，我这岁数，应该还不至于吧。。。”
“有时间还是去化个验，花不了几个钱，指标没问题就放心了不是？”
“也是，对了，加个电话，有啥事也好问问你，毕竟省里的大夫。。。”
李奇话一出，引起其他几个人的附和：“对对对，来记个号，这可认识个省里的医生，家里人有点啥也能问你是不？”
李耀辉花的五百五十块钱在这一刻达到了价值的顶峰。他一个一个输入，记录，对面的人也齐刷刷摁着键，他可怜的通讯录一下子突破了十人大关。
天下无不散宴席。
在农家粗粮门口，开源来的几个人钻进李琦的suv。
“明宇，那3号就不去送你了，你一路顺风，常回来常联系，要我说，赶紧回来！就别去了！”李奇的牙签咬在嘴里。
“吐了吧你，怪恶心的。”宋明宇把手伸进车窗一把把那根看不下去的牙签拽了出来甩了出去。
“内谁，李耀辉，你在林州，多搭照点儿我们白冰，有事儿电话联系，你招呼不过来，我们哥几个说干过来就干过来了！”刘洋说着还跟李耀辉握了握手，让人怪别扭的。
“你真是逮着谁托付谁！她能有什么事儿，人家在这儿事工作，也不是搞帮派，香港电影看多了吧你！耀辉，你隔一天给他打个电话，看他真来假来！”宋明宇打趣道，话落音的同时左肩右膀分别挨了白冰和刘洋一拳。
“对了，明宇，下回回来给我妈带几瓶鱼油，我从新西兰带回来的她说吃了有用，国内买不着正宗的。”许威把头从里面伸出来说。
“行，没问题，这回回来的紧，早说我在免税店给你买了。你给我个地址，回去我就给你邮。”
“啥好东西啊？别光给他一个人邮啊！”车里的人七嘴八舌。
“行行行，谁也不落下，我都邮给许威，你们到时候找他拿吧。”
。。。。。
丰田车启动半天终于一脚油门离开了，剩下林州的三个人站在远处。
末了，宋明宇说：“我三号回去，2号晚上，你俩给我送行吧，咱们仨，再坐坐。”
“没问题。”
“行。”
十二月二日晚上，李耀辉下班的晚，宋明宇去杂志社接了白冰，两个人又打车来到林州医院门口等他。
“避风塘又是个什么地方？”
“现在流行的。港餐？什么炒蟹、虾饺、炒河粉、饮料奶茶什么的。。。我也没去过，为了你才下了血本的。。。”白冰戴着白色的挂脖手套，蹦蹦哒哒的一点不像个工作了的人。
“你说这几样我都不想吃。。。”宋明宇面露难色，“你可别下血本了，我请你。哥哥有钱。”
“去你的，咱俩一边大！那吃什么，你好不容易回来了，得请你最好的才行。”
说话的功夫，李耀辉跑了出来。
“你猜我有点想吃什么，有没有夜市那样的地方，全是推车，地摊，热热闹闹的，夹馍、炸串、砂锅、臭豆腐什么的，那种东西，在墨尔本我吃不着。。。”
“过几道街，有个卫校，那后面有条学校小吃街。”李耀辉怯怯的说，这种地方他熟，但他也觉得领明宇去那样的地方有点掉价。
但是宋明宇眼睛一亮，他伸手就拦了辆出租车，“走，就去你说的那个地方！”
李耀辉想说去那儿不用打车，走个十几二十分钟就到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出租车只花了六元就到了那夜市，初冬的夜晚，卫校附近的小吃街灯火通明，热闹非凡。街道两旁挤满了各式摊位，热气腾腾的食物香气弥漫在寒冷的空气中，驱散了冬日的寒意。羊肉串、鸡翅在炭火上滋滋作响，油光闪亮；煎饼果子摊前，师傅熟练地摊开面糊，撒上葱花和鸡蛋，香气扑鼻；臭豆腐摊的老板大声吆喝着，金黄酥脆的豆腐块在油锅里翻滚，吸引了不少学生驻足。还有糖葫芦、炸鸡排、关东煮、烤冷面……琳琅满目的小吃让人眼花缭乱。
学生们三五成群，手里捧着热乎乎的奶茶或烤红薯，边吃边聊，宋明宇伸着脖子东看看西看看，完全沉浸到了这种记忆里的烟火气中。
“耀辉，你瞧他，跟刘姥姥似的，至于吗？他刚才扬言要请我，还说他有的是钱，然后就把咱们拉到这种地方，你说他是真有钱还是假有钱。”
李耀辉挠挠头，什么也没说，他也觉得挺好，明亮的灯光照的他晕晕乎乎的，事实上，这几天的事都跟做梦似的，他什么时候也没想过会在这么一个初冬的夜晚，和这两个人一起在这种地方觅食，这种感觉像是一种补偿，补偿了他在学生时代与同窗好友之间那份热闹而亲密的缺失。现在，他觉得这份感觉来的晚一些也挺好的，毕竟，他有工资了，不会再像上学时感到那么需要挑选和甄别，烦恼饮食的价位是否与自己的实力相符，他下定了决心今天一定要付所有的账，一毛钱也不能让他俩掏成。这种感觉也让他感到非常愉悦和心动。
摊主们热情地招呼着客人，价格牌上写着“5元3串”“10元一份”，在小吃街的尽头处，宋明宇选了一家正宗新疆烤串店，在外面选了张桌子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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