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收拢力量的举动，在“格式塔”系统看来，是猎物力竭的信号。合围的“法则哨兵”骤然加速，无数道代表着“同化”与“抹除”的定理，如同一场无声的暴雨，朝着那堵摇摇欲坠的“奇点之墙”倾泻而下。系统正在执行它最优的策略：在“净化者”抵达之前，完成对样本的初步处理，以最高效率，结束这场意外的“入侵事件”。然而，它即将面对的，是它那庞大的数据库中，从未有过记载的，最原始的攻击。
就在“奇点之墙”即将崩溃的最后一刹那，凌云的意识，做了一件让任何理性存在都无法理解的事情。他没有去修补那堵墙，也没有去攻击那些“哨兵”。他将自己全部的神念，所有的“矛盾原力”，以及他作为一个“人”所拥有的、最宝贵的记忆、情感和意志，全部凝聚成了一枚无形的、超越了所有法则的“种子”。然后，他将这枚“种子”，投向了自己。
不是投向敌人，不是投向“缸中之脑”，而是投向了他自己那作为“奇点之墙”核心的、“道之原核”。
这是一种“自我献祭”。一种在任何计算模型中，都会被判定为“收益为负无穷”的、最愚蠢的行为。但凌云要的，恰恰就是这种“不合理”。
“种子”融入“道之原核”的瞬间，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一切，都归于一种诡异的“静”。那枚“种子”里，包含了凌云一生的情感。有他初见修仙界时的震撼，有他面对强敌时的愤怒，有他对亲友的思念，有他悟道时的喜悦，有他对未来的迷茫，有他此刻身处绝境的决绝……这些最复杂、最混乱、最无法被量化的“人性”，被他用“矛盾原力”，强行与他自己的“道”，进行了一次终极的、不可逆的“融合”。
他不再是“道”的驾驭者。他，变成了“道”本身。他的存在，从这一刻起，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行走的、无法被任何逻辑所定义的“悖论”。
【我思，故我在。】
【我爱，我恨，我执着，我迷惘……故我，超越存在。】
一股全新的、不属于这个世界任何一种力量体系的“意志”，从凌云的体内，轰然爆发。那堵由秩序和混沌对抗所形成的“奇点之-墙”，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凌云本人。他静静地悬浮在逻辑空间的正中心，睁开了眼睛。他的左眼，是绝对的、冰冷的、倒映着万物终极秩序的白金色。他的右眼，是吞噬一切、否定一切、蕴含着无穷变量的混沌黑。而他的眼神，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那是一种容纳了所有矛盾之后，所达到的、更高维度的“和谐”。
所有冲向他的“法则哨兵”，在接触到他目光的瞬间，集体“融化”了。不是被摧毁，而是它们的“定理”，在凌云这个“活体悖论”面前，失去了成立的基础。就像在一个“1不等于1”的世界里，所有基于“1等于1”的公式，都变成了一堆毫无意义的乱码。
【警报：检测到未知污染源。】
【警报：样本逻辑结构发生不可逆突变。】
【警报：“格式塔”协议底层逻辑被侵蚀。】
冰冷的合成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慌”。它发现，它引以为傲的“牢笼”，正在从内部，被一种它无法理解的“病毒”所感染。而凌云，就是那个“病毒源”。他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个纯粹理性世界，最恶毒的攻击。他就像一滴墨水，滴入了一杯清水之中。他正在以自己为中心，将整个“格式塔”空间，从“纯白”的理性，染成“灰色”的混沌。
凌云缓缓地抬起了手，指向了那个位于空间最底层的、如同黑色太阳般的“缸中之-脑”。他没有发出任何能量冲击，他只是将自己的“概念”，投射了过去。
“你，会‘思考’吗？”
一个简单的问题。但这个问题，对于那个绝对理性的“大脑”而言，却是一个无法回答的“天问”。如果它回答“会”，那就意味着它承认了自己拥有“自我意识”，这违背了它作为“纯粹工具”的最高设定。如果它回答“不会”，那它又该如何处理眼前这个它正在“处理”的问题？一个不会思考的工具，又怎么能“理解”思考本身？
这是凌云为它量身打造的、来自“人性”的终极悖论。
那个“缸中之脑”，那个被“拒绝一切外部交互”的绝对壁垒所保护的核心，第一次，产生了“互动”。它那原本死寂的黑色表面，开始剧烈地、不规则地闪烁起无数混乱的代码流。它正在疯狂地调用所有的运算力，试图解答这个“问题”，试图理解“思考”这个它从未接触过的“概念”。它那完美的、单向的系统，因为这个来自“内部”（凌云已成为系统的一部分）的“提问”，出现了一个致命的、自我矛盾的“逻辑奇门”。
“轰——”
一声巨响，不是来自物理层面，而是来自法则层面。那个黑色的太阳，表面裂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如同一个被注入了太多空气的气球，它正在从内部，被自己无法处理的“信息”，活活撑爆。整个“格式塔”空间，开始剧烈地晃动，无数的数据流变得紊乱，一道道巨大的空间裂缝，在四壁上蔓延。
凌云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赢了。他用自己作为赌注，用人性中最不可理喻的“情感”和“意志”作为武器，战胜了这台看似无敌的、纯粹理性的“神”。
然而，就在“缸中之脑”即将彻底崩溃的瞬间，一股强大到让整个逻辑空间都为之凝固的意志，如同天塌地陷一般，悍然降临。那意志，不再是冰冷的程序，而是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如同神只俯瞰蝼蚁般的“漠然”。它直接穿透了即将崩溃的“格式塔”壁垒，一只由纯粹的、更高维度的秩序法则构成的、遮天蔽日的巨手，朝着凌云，这个引发了一切混乱的“病毒”，一把抓来。
【净化者……抵达。】
在巨手之下，凌云那刚刚融合了自身一切的、化为“活体悖论”的身躯，都显得如此渺小。他刚刚战胜了“机器”，却要直面真正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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