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句话都仿佛触动内心最深处那根柔软的弦，使她情绪翻涌。
眼角发湿却极力克制着不让泪水滑落。
当着孩子的面，她才不会流露出软弱的一面。
在孩子们面前，她想要维持一份坚强与从容，不想让他们感受到恐惧与阴影。
因此即便内心波动，表面仍是镇定如常。
她明白沈氏肯定有好多话要和彭钧单独谈谈，于是便把她们带进了客堂，请沈氏与彭钧独处。
看她们相视的一瞬间，蒋玥就明白了她们之间的默契与未竟之言。
于是她轻轻地带开其他人，给两个久别重逢的挚友腾出说话的空间。
自己则走到外面，陪着妹妹弟弟们去玩。
尽管方才经历一场风波，她仍旧笑着走到了阳光底下。
她常跟蒋珉和蒋悦一起玩耍，。
这两人对她倒是不觉得意外。
在那两位熟悉她的孩子眼中，姐姐总是亲切又爱笑的，能陪他们玩耍本就是平常之事。
但彭峰和彭娟就觉得挺新奇了。
他们是彭钧家中年幼的弟妹，年纪尚小。
平日见惯了兄长威严的模样，早已形成了对成年人性格的认知模型。
在他们心里，彭钧是当大哥的，又威严又沉稳，没人敢在他面前嬉笑打闹。
他的举止总是冷静克制。
而蒋玥却是跟彭钧一道回来的。
所以他们都以为，蒋玥也应该是个严肃的人，不会陪孩子们一起疯。
她出现在府邸的方式让几个孩子产生了错觉。
他们原以为她会像大人那样板着脸坐于一处，静静交谈或品茶。
根本没有想到后面会发生的一切。
“还愣着干嘛？轮到你扔啦。”
蒋玥的声音清脆地响起，打破了院子一瞬间的安静。
她已经捡起沙包，并投进游戏之中。
可蒋玥才不在乎那些呢，一说开始就拿起了沙包。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犹豫，反倒洋溢着兴奋与放松。
两个小的回过神来，马上也投入到这场“战斗”中去。
原本有些迟疑的孩子也被这份快乐感染了。
院子里面不断传来蒋玥清亮的笑声。
还有几个孩子蹦跳叫喊的声音，热热闹闹的。
阳光洒在地上，微风吹过树梢。
整个院子里充满了活力与朝气。
这一幕宛如春风般吹散了刚才的阴霾。
在人们心中留下了一片温柔明亮的色彩。
屋子里，沈氏端坐在矮凳上。
听到院子中飘来的笑语声，嘴角缓缓浮起一抹温柔笑意。
她望着窗外的庭院，轻声道：“蒋玥这丫头，为人倒是真性情得很。”
“嗯。”
彭钧低低地应了一声。
沈氏看了他一眼，轻轻放下手中的绣活，语气意味深长。
“如果碰到喜欢的女人，就一定要牢牢把她抓住，别让她跑掉。”
“娘……”
彭钧轻喊了她一声，嗓音中透着几分局促和羞涩。
沈氏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你没有对不起阿钧的地方。”
彭钧没作声。
他的神情沉静如水。
他抬起眼，望着眼前这个养育自己多年的女人。
那张面容虽然苍老了些，但在记忆中，却始终温柔如初。
他的下唇被牙齿轻轻咬住。
过了半晌，他才低声开口，声音低而哑：“您……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这句话出口，他似乎连呼吸都变得谨慎起来。
沈氏听后轻叹一声，缓缓道来：“他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是流在我血里的骨肉，即便换了一副皮囊说话，难道我会认不出来吗？”
她的语气很柔和。
早在第一次见到眼前的这个“儿子”时。
听到他说出第一声“娘”，她心里就明白了八九分。
她不是傻子，母子之间那种无法复制的熟悉与本能。
从第一个瞬间就能感觉到不同。
所以她知道这个人认识阿钧。
而且关系极其亲近、值得信赖。
也正因为如此，当他坚称自己是彭钧的时候。
沈氏虽然心中明白事实并非全然如此，却也没有说破，而是默默地选择了接纳。
这么多年来，他对她孝顺体贴，对弟弟妹妹疼爱有加、悉心教导。
如今他也遇上令他心动的姑娘了。
为了救那个人，竟然不顾生死去挡刀。
这般举动，怎能不说动了真心？
那是真的喜欢，毫无虚假。
想到这里，沈氏眼神慈爱。
“所以娘今天想跟你说清楚，过去固然珍贵，但未来才是你的。”
“不要总是把自己困在过去里。”
她说完这句话，静静望着彭钧。
彭钧低头坐着，眼帘垂落，喉咙轻轻滚动了一下。
片刻后，只听得他沙哑地说出三个字。
“对不起。”
他话语中带着哽咽似的颤抖。
“你不必对我说这句话。”
沈氏摇了摇头，目光温和却坚定，继续说道。
“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就好——告诉我，阿钧走得……有尊严吗？”
这是她作为母亲最大的心愿。
他沉默了一下，随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可意识到她看不见，他又赶紧补充道：“他很英勇，最后一刻仍旧坚持战斗。我们一起并肩到最后，只是……没能把他活着带回这个地方。”
声音落地时，带起了一阵沉重的静默。
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轻轻地响着，像是一种遥远又深情的回响。
那场战火蔓延得极广，喊杀声从天明持续到了黄昏。
最终尸横遍野，鲜血染红了脚下的黄土。
死伤之人极多，惨烈程度前所未有。
而阿钧，是因为要替他断后、掩护他的撤离才留在最后的。
敌军来势汹汹，箭雨如暴风骤雨般砸下，可他却只能眼睁睁地望着阿钧转身回身冲进战场的身影被浓烟吞噬。
等他再回去寻找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他远远便看见那个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
此刻倒在一处乱石堆边，身中数支利箭，血迹已将衣衫浸透成深褐色。
令人难忘的是，阿钧的右手仍紧紧握着他的军刀，虎口处结满了血痂。
另一只手，则是牢牢攥着一块帕子，那是他们参军那天。
母亲一针一线亲手绣给他的随身之物。
其实阿钧已经好多年都没能回家了。
自从入伍以来，他便像彻底切断了归途的人。
一心扑在战场上，从未提及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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