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他亲叔叔！血浓于水！他怎么下得了手？若不是你唆使他，他怎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你一个外乡来的女子，心思歹毒，定是你们母子合谋，谋财害命！”
这话一出，周围原本还在犹豫的乡亲们顿时炸开了锅。
“是啊，彭钧这孩子打小孤僻，跟谁都不亲，说不定真被这个女人带坏了。”
“而且你们看，他回来之后，不是第一个就收拾了那些得罪过他娘的人吗？手段可狠了。”
“如今连亲叔叔都敢杀，以后岂不是谁都敢动？”
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
有人摇头叹气，有人冷眼旁观。
还有人悄悄往后退了几步。
彭钧回村后，第一件事就是登门找到那些曾欺负过他娘和弟妹的邻里。
他没有大声吵闹，只是冷冷地盯着对方，一句“我回来了”。
后来虽因种种缘由关系缓和了些。
但他平日里不爱搭理人，总是独来独往。
久而久之，村人便觉得他孤僻、阴沉、难相处，始终没多少好感。
眼下，连他的亲爷爷奶奶都亲自跪在官差面前，指认他杀害亲叔叔。
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是至亲骨肉相残，这样的控诉谁会不信？
大多数人自然选择站在“情理”一边，纷纷点头附和，指着彭钧骂他禽兽不如。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蒋玥死死攥着拳头。
她知道，风暴才刚刚开始。
蒋玥环视一圈围观的人。
她站在人群中央，身形挺直，神情冷峻。
片刻后，她冷冷看向那对老两口。
“要说是凶手，也该是你们。惯子如杀子，你们纵着他赌博，纵着他欠了一屁股债，还要把亲侄子侄女卖了换钱！你们口口声声说彭钧打人，可若不是你们养出这么个祸根，今日又怎会闹出这般祸事？”
那两人当场傻眼，嘴唇哆嗦，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眼珠子瞪得滚圆。
他们想开口辩解，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要不是你们从小由着他胡来，由着他偷钱、逃学、混迹赌坊，由着他借高利贷、欠下巨债，他今天会落到这个地步？”
蒋玥步步紧逼，不留一丝情面。
“你们不但不加以管教，反而一味溺爱，纵容他作恶，甚至默许他打骂弟妹，逼迫族中年幼者为他还债。这样的家教，与养狼何异？”
蒋玥这话，一下子戳中了不少人的心事。
围观的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人低头叹气，有人默默摇头，还有人悄悄抹了抹眼角。
彭家本来就穷，连顿饱饭都难吃上，偏偏养出个混账赌徒。
家底田产败得精光不说，竟还想卖孩子换钱。
把亲侄子侄女像牲口一样推上人市。
这样的事，换做谁家，也忍不了。
一时间，众人心中的怒火被点燃。
原本对彭钧的不满也渐渐转向那对昏聩的老夫妇。
可动手归动手，也不能闹出人命啊。
有人低声议论：“彭钧是护弟妹心切，可当众把人打成重伤，这总归不对。”
“是啊，哪怕有天大的冤屈，也该报官才是，怎能私自动手？”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但大多数人心里都清楚，换成自己，恐怕也难忍这口气。
“彭钧没杀人，今天的事，背后一定有别的缘故。”
一位年长的老者捋着胡须，沉声说道。
具体什么缘故，得等官府查清楚。
眼下，谁也说不准真相到底如何。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彭钧并非恶人，更不是那种会轻易下杀手的人。
眼下，蒋玥最担心的是，她摸不准郑诚到底想干什么。
郑诚此人，心机深沉，城府极重，从不无的放矢。
他绕这么大个圈子，挑起事端，煽动舆论，逼迫彭钧动手。
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让彭钧背上命案，身陷囹圄？
还是为了借机将她也拖入漩涡，彻底打垮她？
蒋玥心中翻腾如潮，思绪纷乱，却始终无法窥见对方真正的目的。
绕这么大个圈子，就是为了害彭钧？
恐怕不止是冲彭钧来的，真正的目标，是她自己。
郑诚知道，彭钧是她的臂膀，是她在困境中最信赖的人。
只要彭钧出事，她的处境便会岌岌可危。
而一旦她倒下，她在村中建立起的威信、她在驿站的势力、她对孩子们的庇护，都会瞬间崩塌。
想到这里，蒋玥后背发凉，手指微微发颤。
但她迅速压下恐惧，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蒋玥带着沈氏、彭峰和彭娟进了驿站。
驿站的木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喧嚣的人声。
她先安顿好沈氏，帮她换下脏乱的衣物，又端来温水让她擦脸，轻声安慰了几句。
待沈氏情绪稍稍稳定，她才把两个孩子叫到身边，蹲下身子。
“刚才你大哥教训彭宝的时候，你们都在场，是不是？”
她轻声问道。
两个孩子点点头。
彭峰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彭娟则抬头望着她。
“那你大哥有没有真的杀人？”
蒋玥逐字逐句地问，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视。
两人齐刷刷摇头。
彭娟甚至小声补充道：“大哥只是推了他一下，那彭宝自己往后踉跄，撞到了石头才晕过去的。大哥当时还想去扶他，可那些人冲上来就骂，根本没给人解释的机会。”
蒋玥忽然记起，彭钧把人救回来那天。
夜色深沉，风冷如刀。
她刚从灶房走出来，还没来得及说话。
彭钧就大步冲上前，吓得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他的手臂结实有力，将她紧紧箍住。
她当时吓了一跳，想挣开，却被他抱得更紧。
他抱得很用力。
那一刻，蒋玥分明感觉到他的后背全是冷汗。
他从来不是个轻易表露情绪的人。
可那一次，他几乎失态。
彭钧向来重视家人，自幼便将守护家人视为己任。
当年父亲早逝，母亲病弱，他年纪轻轻就扛起整个家。
如今，他将她、将彭峰和彭娟都视为亲人，护之如命。
当时他刚从险境中把人救出，心神未定，情绪激荡，才会那样失态地将她拥入怀中。
可如今回想起来，那一抱，竟隐隐透着几分悲怆。
可彭娟说了，大哥根本没杀人，那就一定是没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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