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深处泛着幽绿磷光，凌霜的龙鳞纹在水波中忽明忽暗。她拨开缠在脚踝的水草，惊觉那些柔软的条状物竟是发丝——成千上万根青丝从潭底石缝里飘摇而上，末端系着刻有生辰八字的银铃。
\"叮——\"
银铃无风自响的刹那，潭底浮起九口柏木棺。棺盖上的傩面浮雕突然转动眼珠，獠牙间垂落的铜锁链在水流中织成棋盘。凌霜被迫游向最近那口棺材，发现棺内铺着张泛黄的棋谱，残局上散落的棋子皆是婴孩指骨。
\"龙姑娘，该你落子了。\"幽冥阁主的声音从某口棺材里传出。凌霜抓起枚白骨棋，棋子突然在她掌心融化，凝成把青铜钥匙。当她将钥匙插入棺底的锁孔时，潭水突然形成漩涡，裹着她坠入水下溶洞。
洞壁长满荧蓝苔藓，映出三百年前的血腥画面：凌家先祖在此驯养鲛人戏班，鲛人们颈戴青铜傩面，正表演《龙女献珠》。戏到高潮时，为首的鲛人突然扯下面具——竟与凌霜母亲容貌相同，她剖开鱼尾取出龙珠，珠内蜷缩着个浑身青紫的胎儿。
\"那是你外祖母。\"红伞女子的虚影在苔藓上浮现。她指尖点过的位置，苔藓迅速枯萎形成箭头，指向溶洞深处的青铜门。门环上盘着两条石雕螭吻，龙睛处凹槽与她手中的青铜钥匙严丝合缝。
门内是座圆形墓室。九尊陶俑围坐成圈，中间石台上摆着青玉棋盘，残局与潭底棺中棋谱如出一辙。凌霜刚要触碰棋盘，陶俑们突然转头，眼眶里的鲛珠射出青光，在地面拼出首童谣：
\"龙鳞锁，血线穿，一步错，全家殓\"
棋盘上的白骨棋突然立起，每颗棋子都裂开嘴巴。当凌霜移动\"将\"棋时，墓室穹顶坠下张缠满倒刺的渔网，网上挂满凌家女子的耳坠。她挥剑斩断渔网，耳坠坠地碎裂，溅出的毒液蚀出棋盘真正的解法——需以龙血为引，倒行棋局。
凌霜咬破指尖滴血为棋。当最后一颗卒子退回原位时，棋盘轰然塌陷，露出下方暗河。河面漂着盏纸扎荷花灯，灯芯竟是截燃烧的犀角，火光中浮现母亲被铁链锁在龙神庙柱上的景象。
暗河尽头传来《游冥》的戏腔。凌霜撑篙靠近时，惊见两岸石壁上凿满佛龛，每龛都供着具穿戏服的骷髅。当她经过第三十九龛时，骷髅突然抬手抛出红线，线头金针直刺她后颈龙鳞纹。
\"阿姐接住！\"红伞女子残魂从荷花灯里钻出，甩出水袖缠住金针。凌霜趁机劈碎佛龛，骷髅怀中的陶罐里滚出把骨制钥匙——匙柄雕着凌家祠堂的飞檐，齿痕与青铜门锁完全契合。
暗河在此处分为三岔。凌霜跟着荷花灯漂向左道，水流渐急处现出座青石拱桥。桥身刻满镇魂咒，每块桥板下都悬着具缠红绸的沉棺。当她的倒影映在桥下水面时，所有棺材突然竖立，棺盖移开半寸露出里面的人傀——皆长着她的面容，正用指甲刮擦棺壁发出摩斯密码：\"毁龙珠\"
桥头石碑渗出黑血。凌霜以骨匙划开血渍，碑文显现：\"丙申年七月初七，凌氏第九十九代龙女沉棺于此\"。她抚过碑上裂痕时，整座桥突然崩塌，坠落的石块在水底拼成傩神祭坛。
祭坛中央供着颗龙眼大小的玉珠。当凌霜伸手时，珠内突然睁开血色瞳孔，母亲的声音从中传出：\"霜儿快走！这颗龙珠是...\"话音未落，幽冥阁主的青铜剑已刺穿祭坛，剑锋挑起的浪涛里裹着无数傀儡丝。
凌霜含住龙珠潜入暗河支流。珠体在口中融化，三百年前的记忆汹涌而至：外祖母在鲛人戏班掩护下逃离龙神庙，将龙魂封入刚出生的母亲体内。而母亲产下凌霜当夜，正是用这颗龙珠替换了被诅咒的胎儿心脏。
暗河出口的亮光近在眼前。凌霜浮出水面时，发现自己竟漂回老龙潭岸边的芦苇荡。晨雾中站着个戴斗笠的老妪，她脚边竹篓里游动着碧眼蜘蛛，手中鱼竿的钓线末端——赫然拴着凌墨的量子左臂！
\"婆婆等你好久喽。\"老妪掀开斗笠，褶皱密布的脸上，一双龙鳞纹瞳孔与凌霜一模一样，\"当年你娘亲抱着你来求我，用半条龙魂换你活过周岁...\"她掀开竹篓，蜘蛛群爬出组成张人皮地图，标注着十八处龙脉交汇点。
凌霜的翡翠耳珰突然发烫。她对着潭水整理鬓发时，惊见耳后生出片逆鳞——潭面倒影里，三百个穿嫁衣的自己正从水底缓缓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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