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看镜，莫听水声，莫问前尘…”
摆渡人那沙哑的告诫犹在耳边，但悟空此刻已被彻底激怒。
火眼金睛灼灼燃烧，死死锁定孽镜台核心那缕不协的邪气——冰冷、污秽、充满了掠夺与吞噬的欲望，与周遭相对“纯粹”的幽冥死气格格不入！
“藏头露尾的鼠辈！给俺老孙滚出来！”
悟空咆哮一声，不顾周身依旧被无数疯狂怨魂围攻，将九转玄功催至极限。
磅礴气血如同烘炉爆发，刺目的琉璃金光悍然撑开，将扑至近前的上百怨魂瞬间汽化！
他双臂肌肉贲张，体内法力毫无保留地注入金箍棒。
棒身嗡鸣震颤，其上镌刻的山河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压塌诸天的沉重气息。
“破妄——溯源！”
伴随着一声怒吼，悟空并非攻击漫天的怨魂，也不是那依旧在散发蛊惑光芒的孽镜本体，而是将全身力量凝聚于一点，金箍棒化作一道撕裂昏黄天幕的金色闪电，以超越思维的速度，精准无比地直刺那缕邪气所在的镜面核心！
这一棒，蕴含着悟空太乙金仙巅峰的全力，更凝聚了他以火眼金睛看破虚妄、直指本源的意志！
速度之快，甚至在忘川河面上留下了一道久久不散的真空轨迹！
轰咔！！！
金箍棒的尖端与孽镜台核心猛烈碰撞！
没有预想中的金铁交鸣，反而发出了一种极其怪异、如同琉璃破碎又似血肉撕裂的刺耳声响！
“吱——！”
一声尖锐痛苦、非人般的嘶鸣自镜中爆发！
那缕邪气被至刚至阳、专破邪祟的金箍棒力强行击中，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的毒蛇，猛地从镜面深处弹射而出，在空中扭曲翻滚！
镜光瞬间紊乱，投射出的“菩提祖师”幻象如同水中倒影般剧烈波动，随即破碎消失。
那些疯狂攻击的怨魂也齐齐一滞，眼中魂火明灭，仿佛失去了主导，变得茫然起来。
那弹射出的邪气在空中迅速凝聚成形，化为一团不断蠕动、约莫人头大小的暗红色血团。
血团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小的痛苦面孔，发出无声的哀嚎，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浓郁血腥气和滔天怨毒之意！
“血神子！”
悟空瞳孔一缩，认出了这幽冥血海特有的邪物。
这是冥河教主以血海本源、融合无尽生灵怨力炼制的分身，诡异歹毒，难以彻底灭杀。
这血神子分身显然被悟空一棒伤得不轻，气息萎靡了许多，但其凶戾之气不减反增。
它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怪响，猛地喷吐出数十道细如牛毛、几乎透明的血影针！
这些血针无视空间距离，瞬间便到了悟空面前，直刺他周身要害大穴，针尖蕴含的污秽血毒足以污染金仙道果！
悟空早有防备，金箍棒回撤，舞动如轮，在身前布下密不透风的屏障。
叮叮叮叮…！
密集的脆响声如同雨打芭蕉。
绝大多数血影针被金箍棒磕飞，落入忘川河中，立刻将一小片河水染成剧毒的猩红，嗤嗤作响。
然而，这血神子狡诈异常。
就在悟空格挡血针的刹那，它本体猛地一闪，竟化作一道血影，不是攻向悟空，而是直扑那始终沉默的摆渡人！
显然，它想附体摆渡人，控制这叶小舟，或将摆渡人炼化为新的傀儡！
这一下变故事出突然，速度更是快得离谱！
但悟空战斗经验何其丰富？火眼金睛一直锁定着它！几乎在血神子动的同时，悟空也动了！
“筋斗云！”
他脚下祥云自生，身形如同瞬移，后发先至，竟抢在血影之前挡在了摆渡人身前！同时张口一吐——
“呔！”
一股精纯无比、至阳至刚的先天元气如同火箭般喷出，正中那道血影！
嗤——！
如同烧红的铁块落入冰水，血影发出凄厉的惨叫，表面被灼烧得冒出大量黑烟，速度骤然减慢，形体都虚幻了几分。
以先天元气伤敌，乃是损耗本源的打法，但效果也立竿见影！
“给俺灭！”
悟空得势不饶人，金箍棒紧跟而至，兜头便砸！
那血神子分身遭受重创，已是强弩之末，再也无力闪避或格挡。
噗！
一声闷响，金箍棒毫无花哨地砸中那团暗红血块。
至阳之力爆发，如同小太阳炸开，刺目的金光瞬间将那污秽血团彻底吞没、净化！
一声极其短暂不甘的厉啸后，血神子分身彻底湮灭，只剩下一缕极其精纯的幽冥死气散逸开来，被周围的忘川河水吸收。
随着血神子被灭，巨大的孽镜台仿佛失去了某种支撑，镜面光华迅速黯淡下去，变得平平无奇。
周围那些茫然的怨魂也纷纷失去动力，如同下饺子般噗通噗通坠入忘川河中，沉沦下去。
河面暂时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浊浪翻滚的声音。
小舟依旧在无声滑行，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从未发生。
悟空微微喘息，额角被腐蚀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连续爆发之下法力消耗不小。
他看了一眼依旧佝偻着身子、仿佛一切与己无关的摆渡人，皱了皱眉，最终还是将目光投向远方。
只见忘川河的彼岸已然在望。岸上景象与这边迥异，隐约可见一座古朴的亭子，亭旁似乎排着长长的队伍。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奇异药香与淡淡忧伤的气息，随着微风飘荡过来。
小舟靠岸。
“到了。”
摆渡人沙哑地说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如同再次化为雕塑。
悟空跃上岸边，脚踏实地。
他回头望了一眼茫茫忘川，又看了看那安静的摆渡人，心中疑窦丛生，但终究没再追问。转身向着那亭子走去。
越是靠近，那药香气越发浓郁，闻之令人心神宁静，甚至连方才战斗的疲惫和法力的消耗都似乎恢复快了几分。
亭子上挂着一块旧匾，上书“孟婆亭”三字。
亭子里面，并非传说中鸡皮鹤发的老妪，而是一位身着素净灰袍、身姿窈窕的女子正背对着他，手持一柄长勺，在一个巨大的、冒着氤氲热气的汤锅里缓缓搅动。
锅中之汤色泽混沌，却散发出令人迷醉的香气。
亭外，无数目光呆滞的鬼魂排着长队，麻木地等待领取汤碗。
那灰袍女子似乎并未察觉悟空的到来，依旧专注地搅动着汤锅。
悟空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拱手道：“可是孟婆尊者？俺老孙途经此地，欲借道前往…”
话未说完，那搅动汤勺的女子动作微微一顿，并未回头，却有一个清冷、平静，带着一丝奇异沧桑感的声音直接传入悟空耳中：
“石猴，你不在你的花果山称王，不保你的唐僧西天取经，闯到这幽冥地府，搅乱阴阳秩序…所为何来？”
悟空心中一震，对方竟一眼看穿他的根脚！他按捺住性子，道：“俺老孙有事需往血海一行，望尊者行个方便。”
“血海？”
孟婆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波澜，“那是生灵禁区，纵然是大罗金仙，踏入其中也有陨落之危。你为何要去？”
“寻一物，解一惑。”
悟空沉声道，他不想过多透露。
孟婆终于缓缓转过身。
兜帽下并非想象中苍老的面容，而是一张清丽绝伦、却毫无血色的脸。
她的眼睛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蕴含着看透万古轮回的沧桑与悲悯。
她的目光落在悟空身上，特别是在他额角那处被血神子所伤的细微痕迹上停留了一瞬。
“是为了你那‘补天石’的来历？还是为了你那‘灵明石猴’的身份？”
孟婆轻轻开口，语气平淡，却如同惊雷般在悟空耳边炸响！
悟空浑身剧震，瞳孔骤然收缩，猛地握紧了金箍棒：“你…你知道什么？”
孟婆没有直接回答，她的目光移向那口巨大的汤锅，声音缥缈：“女娲娘娘炼石补天，功盖洪荒…但你以为，剩下的那块石头，真的只是巧合吗？”
她抬起眼帘，那双古井般的眸子再次看向悟空，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石猴，你可知你是为何而生，又为何而‘补天’？你所追寻的答案，或许比你想象的更加…沉重。”
悟空只觉得心脏砰砰狂跳，血液奔流加速。
他千辛万苦追寻的身世之谜，竟在此地、由此人口中，似乎即将揭开一角！
“告诉我！”
悟空上前一步，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和嘶哑，“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孟婆静静地看着他，良久，才轻轻叹息一声：“知晓越多，因果越大，业力越重。尔等真愿承此重负？前方之路，恐是万劫不复。”
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悟空，看到了亭外那些麻木排队、即将忘却前尘的鬼魂，带着一丝淡淡的怜悯。
而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亭外那长长的、原本秩序井然的鬼魂队伍，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刺激，突然开始骚动起来。
一些鬼魂的眼睛骤然变得猩红，发出低沉的咆哮，竟转身朝着孟婆亭，朝着悟空，疯狂地扑了过来！
变故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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