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天狼原彻底染成了一片凝固的血色。
那片曾经让太子赵衡引以为傲的黑色钢铁洪流，如今，已经彻底变成了一锅死寂的、散发着恶臭的烂肉汤。
风，停了。
哀嚎声，也停了。
天地之间，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黄金战车之上，太子赵衡的世界，已经彻底崩塌了。
他呆呆地看着那座收兵回营，步伐整齐划一到令人发指的钢铁壁垒，那股极致的纪律性，比刚才那场长达一天的屠杀，还要让他感到恐惧！
那不是军队！
那是一台冰冷的，没有感情的，只为了杀戮而存在的机器！
而他自己的百万大军呢？
赵衡缓缓地转过头，看向自己的身后。
没有了重甲骑兵这个主心骨，所谓的百万大军，此刻已经彻底乱了套！
士兵们脸上没有了出征时的昂扬与骄傲，只剩下劫后余生般的茫然，以及对前方那片人间地狱最原始的恐惧。
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想要重整队形，可他们的声音，在百万人的混乱与嘈杂中，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整个大军，就像是一盘被巨兽狠狠踩了一脚的散沙，彻底失去了凝聚力。
“殿下……殿下……”
谋士文若连滚带爬地来到赵衡身边，他抓着赵衡的衣角，声音里带着哭腔。
“败了……我们败了啊！”
“快下令撤退吧！再不走，韩云那伙魔鬼就要杀过来了！”
撤退？
赵衡的身体猛地一颤，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是啊，该撤退了。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输得体无完肤。
他甚至连对方一根毛都没摸到，自己最精锐的三万铁骑，就没了！
耻辱！
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就在他准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下达撤退命令的时候。
远处那座望楼之上，韩云那懒洋洋的声音，再一次，如同催命的魔咒般，悠悠地飘了过来。
“王霸。”
“听令！”
独臂大将军王霸，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韩云抬起手，遥遥地指向远处那辆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刺眼的黄金战车，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看见那辆金灿灿的破车了吗？”
“末将看见了！”
王霸咧嘴一笑，眼中满是嗜血的狂热。
“看着碍眼。”
韩云撇了撇嘴，像是评价一件不合心意的家具。
“去，给老子把它……拆了！”
“顺便，把车上那个穿得人模狗样的家伙，给老子囫囵个儿地……请过来！”
“末将！”
“领命！”
王霸猛地起身，他那把门板似的巨刀，在夕阳下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直指前方那已经陷入混乱的赵军大营！
“神机营！出列！”
“吼！”
一声令下，一支人数不多，但个个眼神锐利如鹰隼，身着轻甲，手持连珠铳的精锐部队，从韩家军大营中，如猛虎下山般冲杀而出！
他们没有组成盾墙，没有缓慢推进！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就是那辆黄金战车！
“不好！他们冲过来了！”
“保护殿下！快保护殿下！”
赵军阵营中，终于有将领反应了过来，声嘶力竭地嘶吼着，指挥着身边的亲卫，想组成一道防线。
然而，没用！
在士气已经彻底崩溃的大军面前，任何的抵抗，都显得那么可笑！
王霸率领的神机营，就像一柄烧红的尖刀，轻而易举地，就捅进了一块冰冷的牛油里！
“砰！砰！砰！”
连珠铳那富有节奏的射击声，成为了赵军士兵的催命符！
他们甚至都不需要瞄准！
因为眼前，到处都是慌不择路、丢盔弃甲的敌人！
子弹所到之处，人仰马翻！
神机营的前进路线上，被硬生生地犁出了一条由尸体和鲜血铺就的道路！
“挡住他们！给老子挡住他们！”
一名赵军将领挥舞着长刀，想鼓舞士气，可他话音未落，眉心便多出了一个血窟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彻底蔓延开来！
赵军的防线，瞬间土崩瓦解！
士兵们哭喊着，尖叫着，互相推搡着，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哪里还管得上他们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黄金战车上，赵衡眼睁睁地看着那支杀神般的队伍，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身边的亲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谋士文若，早已吓得瘫软在地，屎尿齐流。
“锵！”
赵衡猛地拔出了腰间的天子剑！
那张扭曲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属于皇室最后的疯狂与狰狞！
“韩云！你这乱臣贼子！”
“孤……要杀了你！！！”
他嘶吼着，提着剑，竟想要从战车上跳下去，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然而，一只铁钳般的大手，却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赵衡回头一看，对上了一张狰狞而狂热的独臂面孔。
“嘿嘿，太子殿下。”
王霸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另一只手轻轻一挥。
“铛啷！”
天子剑脱手而出，掉落在地。
“我家主公，有请！”
……
韩云的中军大帐内。
帐内陈设简单，唯独角落里那堆积如山的金条，在油灯的照耀下，散发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
“噗通！”
太子赵衡被两个士兵粗暴地推进大帐，一个踉跄，狼狈地摔倒在地。
他身上的明黄太子服，早已沾满了泥土和血污，头上的紫金冠也歪到了一边，发髻散乱，哪还有半分平日里那高高在上的威严？
韩云正坐在主位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一把指甲刀，优哉游哉地修着指甲，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仿佛被扔进来的，不是敌国储君，而是一条……不值一提的死狗。
赵衡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死死地盯着韩云，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足以将人焚烧成灰的怨毒与恨意！
“韩云……”
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你赢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如此羞辱于我！”
“哦？”
韩云终于修完了最后一个指甲，他满意地吹了吹手指，这才懒洋洋地抬起头，看向赵衡，笑了。
“杀你？太子殿下，你这话说的。”
“我韩云，可是个正经生意人。”
“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打打杀杀的多不好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手。
“来人，上算盘！”
很快，户部尚书萧何，亲自捧着一个硕大的紫檀木算盘，放到了韩云面前的桌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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