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臣握着方向盘，第一个念头是逃。去他妈的冷静，去他妈的纠结，他需要酒精，需要喧嚣，需要能麻痹一切感官的场所。
他拿起手机，指尖在几个狐朋狗友的号码上悬停，那熟悉的、放纵的生活仿佛触手可及。
可最终，他拇指重重地按熄了屏幕，将手机扔回副驾。车子在下一个路口猛地调头，划破夜色，不是驶向灯红酒绿，而是重新回到了那片让他心烦意乱，却又无法真正割舍的，有她在的地方。
他推开病房门，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颜嫣正靠在床头，就着温暖的灯光安静地读书。柳嫂和小护士见他去而复返，眼神交换了一下，便默契地找了个借口，悄无声息地退到了外间。
陆臣没说话，沉默地脱下带着室外寒气和烟味的外套，随手扔在沙发扶手上。他走到床边，声音有些沙哑：“我眯一会儿。” 说完，也不等颜嫣回应，便和衣躺下，侧身蜷缩在床沿，紧紧挨着她，闭上了眼睛。
他以为他能装睡，可那急促了些的呼吸和微微颤动的睫毛，出卖了他内心的波澜。
颜嫣放下书，浓郁未散的烟味钻进鼻腔，她下意识地想伸手把他推醒，让他去洗漱。可目光落在他脸上时，动作却顿住了。
男人紧闭着眼，但那长长的睫毛却湿漉漉地黏在一起，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在冷白的灯光下，无所遁形。
她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原本想推拒的手，最终只是轻轻落在了他的发间。
“你这么大个人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无奈的温柔，“眼睛怎么还红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不懂吗？”
陆臣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他只是在听到她声音的瞬间，仿佛所有伪装的坚强都被击碎。
他忽然伸出双臂，紧紧地环住了她的腰，将整张脸深深地埋进她腿侧的柔软被褥里，像一个在茫茫大海中终于抓住浮木的溺水者。
颜嫣感受着腰间传来的、几乎有些勒痛的力道。
颜嫣看着他低下头的发顶，感受着他额头透过布料传来的温热，眼眶骤然一热，视线迅速模糊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哭。
为了眼前这个男人？他如此骄傲，此刻却在她面前流露出这般近乎脆弱的依赖，用一种近乎笨拙的沉默，许下了最沉重的诺言。
抑或是，为了他们即将共同踏上的看不到结果的路。
他们都是不幸的人，在命运的洪流中被冲撞得遍体鳞伤。
颜嫣太懂得陆臣此刻的沉默里包含了多少无奈与挣扎，正如她懂得自己肩上背负着多少无法推卸的责任与过往。这份深刻的“懂得”，让她无法不对他产生怜惜与共情。
病房里，灯光早已被颜嫣调暗，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壁灯，足以让她看清书页，又不至于打扰枕在她腿上沉睡的人。
陆臣这一觉睡得极沉。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他才在生物钟的驱使下缓缓醒来。
意识回笼的瞬间，他感受到的是脸颊下柔软的布料触感，以及鼻尖萦绕的、属于颜嫣的清淡气息。
紧接着，他便意识到自己以一个近乎依赖的姿势，紧紧抱着她的腰，脸埋在她腿间。
这个认知让他身体微微一僵。
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颜嫣放在身侧的那本书，以及她搭在书页上、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显得有些僵硬的左手。
她不知何时也歪着头睡着了，呼吸清浅，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她完好的左臂以一种保护的姿态，轻轻搭在他的后背。
她就这么坐着，让他抱了一整夜。
一股汹涌的、混杂着心疼、愧疚和无法言说的复杂爱意的情绪。
他轻轻挪开身体，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一个易碎的梦。站起身时，高大的身影在晨曦微光中显得有些沉默。
他回来立在床边，目光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拴住了，牢牢锁在颜嫣脸上。怎么看都看不够，她小巧的鼻尖在朦胧光线下显得格外秀气，粉润的唇瓣随着平稳的呼吸微微开合，像清晨带着露珠的花瓣。
陆臣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喉结轻轻滚动。像是被某种本能驱使，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地覆上那双唇。
颜嫣在睡梦中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惊扰，发出一声含糊的呓语，睫毛轻轻颤动。这细微的反应却像是一把火，瞬间点燃了陆臣压抑已久的情感。
他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一手稳稳护住她受伤的右臂，一手托住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颜嫣在半梦半醒间回应着，左手无意识地攀上他的肩膀。
直到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陆臣才稍稍退开，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沉沙哑：\"早。\"
颜嫣睁开眼，望进他深邃的眸子里，那里还残留着未褪的情动。她轻轻喘着气，脸颊绯红：\"你偷袭我。\"
\"嗯。\"他坦然承认，指尖轻抚过她微肿的唇瓣，\"没忍住。\"
两人目光在朦胧的晨光中相遇。
又都看向别处。
陆臣蹲下身，伸出手，力道适中地帮她按摩着腿部，疏通气血。
他的动作很专注，低着头，让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昨晚……”他声音有些沙哑，开了个头，却不知该如何继续。
颜嫣看着他发顶的旋，安静地等了一会儿，见他没再说下去，便淡淡地开口，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陆臣，过去的事情，我抹不掉。”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颗石子投入陆臣的心湖。
她看着他，继续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但是我现在躺在这里，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恰好落在她脸上，为她苍白的脸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只有一个字，心里却知道在与颜嫣相处的点滴中，越深入了解她坚韧下的柔软，冷静下的重情，就越是无法自拔地深陷。
他爱她，这份爱意越是汹涌，内心那头名为“占有”的野兽就越是躁动——他渴望她心里只有自己，渴望能将她从所有过往的羁绊中彻底“拯救”出来，成为她唯一的光和归宿。
这种近乎偏执的渴望，与理智上对现实的接受，在他内心激烈交战，撕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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