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南水乡,要说哪儿最养人,那必定是无锡的太湖了。湖水清得像块碧玉,风一吹,波光粼粼,能闪人的眼。湖边有个小渔村,村里住着个老渔翁,姓陈,大伙儿都叫他陈伯。
陈伯打了一辈子鱼,是个实诚人。他不像别的渔夫那样总想着怎么多捞一点,他每天都只撒一网,够吃就收工,剩下的鱼,小的就放回湖里,大的分给邻里。日子过得清贫,但心里头踏实。可惜啊,这太湖的脾气,谁也摸不透。有时候连着几天,网网都是空的,陈伯就只能守着那艘破旧的渔船,对着茫茫湖面叹气。
那年秋天,雨水特别多,连着下了半个多月,湖水涨得老高,浑浊不堪。鱼儿都躲到深水里去了,陈伯的渔网晾在岸边,都快长出青苔了。这天,雨总算停了,太阳懒洋洋地露了个脸。陈伯想着再碰碰运气,就划着船到了湖心一个叫“鼋头渚”的地方。
他刚把网撒下去,就听见不远处的芦苇荡里传来一阵“扑棱棱”的声响。他探头一看,原来是一只个头挺大的金色蜘蛛,被风雨打断了网,正掉在水里挣扎呢。那蜘蛛通体金黄,在阳光下闪着光,好看得很。眼看就要沉下去了,陈伯心里一软,赶紧用船桨把它轻轻拨了过来,又伸手小心翼翼地把它捧起来,放在了船板上。
这金蜘蛛也怪,被救上来后,也不跑,就蹲在船板上,八只小眼睛亮晶晶地瞅着陈伯,好像在道谢。陈伯笑了笑,说:“小家伙,命是你自己的,好好活着吧。”说完,就把它放在了岸边一块干燥的大石头上,自己又划着船去收网了。
说来神奇,那天陈伯的网里,还是只有几条小虾米。他叹了口气,摇摇头,准备回家。可他刚把船划到岸边,就发现早上那只金蜘蛛,竟然又回到了他的船上,正趴在他的渔网上。
陈伯觉得好玩,说:“怎么,你还赖上我了?我这儿可没你吃的。”那金蜘蛛仿佛听懂了似的,肚子一鼓一缩,开始吐丝。那丝可不是一般的丝,金灿灿、亮闪闪的,比最细的蚕丝还要细上几分,在阳光下仿佛一道流动的彩虹。金蜘蛛爬来爬去,用这金色的丝线,在他的旧渔网上,一圈一圈地缠绕起来,织成了一幅复杂的图案,就像是给这破网镶上了金边。
陈伯看呆了,等蜘蛛织完丝,轻巧地跳下船,消失在草丛里,他才回过神来。他摸了摸那金丝,滑溜溜的,带着一丝暖意,心里头又惊又喜。他想,这难道是神仙显灵了?
第二天一大早,陈伯半信半疑地带着这张“金网”出了湖。他把网往水里一撒,感觉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可等他收网的时候,差点没把腰给闪了。那网沉得像挂了块大石头,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拉上来。往里一看,我的天!满满一网活蹦乱跳的大鱼,有银光闪闪的白鱼,有肥美的青鱼,还有几条平时难得一见的大鲤鱼。
陈伯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他从来没捕到过这么多鱼。更奇怪的是,他把鱼倒进船舱里,发现那张网上,竟然连一根水草、一片烂叶子都没有,干干净净的,仿佛水里的脏东西都躲着它走。
从那天起,陈伯的日子就彻底变了。他每天只撒一网,但网网都是满载而归。而且这金蛛丝好像有灵性,只引来那些成年的鱼,小鱼小虾照样从网眼溜走。陈伯的生活好了起来,但他没忘本。他把多出来的鱼,分给村里穷苦的人家,谁家缺米了,他送鱼;谁家孩子生病了,他卖鱼换钱送去。村里人都说,陈伯是积了德,得了湖神的保佑。
陈伯自己心里清楚,这都是那只金蜘蛛的功劳。他每次出湖,都会在船头放一小碟清水,心里默默念叨:“金蜘蛛啊金蜘蛛,多谢你了。”
日子一晃就是十几年。陈伯从一个硬朗的老头,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腰都直不起来的老人。他的力气越来越小,划不动船了,也撒不动网了。他知道自己大限快到了。
这天,他把村里人叫到跟前,把那张陪伴了他十几年的金蛛丝渔网,郑重地交给了村里最年轻、最老实的一个后生,说:“孩子,这张网是个宝贝,但它不属于我个人。你用它,要记住,取之于湖,用之于民,万万不可贪心。”
交代完后事,陈伯让小孙子用小车推着他,来到了鼋头渚的湖边,也就是他当年救下金蜘蛛的地方。夕阳把湖面染得一片金黄,就像那金蛛丝的颜色。陈伯让孙子把那张渔网架起来,他颤抖着手,从怀里摸出火折子,点燃了网的一角。
“呼”的一声,金色的火焰腾空而起,却没有一丝烟。那火焰烧得极快,也极奇特,金蛛丝在火中化作一缕缕金色的光点,盘旋着,飞舞着,像是有无数只萤火虫在开派对。村民们远远地看着,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火焰烧尽,金光散尽,那张渔网连一点灰烬都没留下。就在金光消散的地方,奇迹发生了。原本稀稀拉拉的芦苇荡,像是被施了魔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起来。芦苇的根茎变得异常粗壮,叶子绿得发亮,整个湖边的芦苇丛,瞬间变得密不透风,郁郁葱葱。
陈伯看着这番景象,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从那以后,鼋头渚的芦苇就长得特别茂盛,一年比一年好。那片芦苇荡成了太湖边最美丽的风景,风吹过,苇浪滚滚,沙沙作响,老人们都说,那是金蛛丝在唱歌,在讲述着陈伯和金蜘蛛的故事。
而那个关于善良与回报的传说,也就像这芦苇一样,在太湖边生根发芽,代代相传,永远地流传了下去。人们相信,只要你心怀善意,这山这水,这湖里的一草一木,都会给你最温暖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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