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言若都躲着江哲羽。她总在课间操时躲在人群的后面。当他的目光扫向她时，她便迅速别过脸。放学铃声一响，她总是第一个冲出教室，却在楼梯拐角处放慢脚步。如果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就立刻拐进女厕所，直到走廊重新安静下来。体育课时，她就假装系鞋带躲在队伍最后，用前面同学的身影作掩护。风裹着塑胶跑道的气味吹过来时，她数着心跳，等那阵篮球拍地的声音渐渐远去。
但她忽然发现在不知不觉他们之间的交集已经变得越来越多。除了平时白天上课的时间，还有每周三次的补习班，尤其是周五放学后的值日时间更是需要尴尬的独处。每到周五放学，言若敷衍了事的将墙面打湿，就匆匆溜走。
又到了周五这天，她刚走进打扫间归还抹布，随后就听到就有人跟了进来。江哲羽刚进门，就把门重重的关上。
\"啪嗒\"。
金属门栓扣合的声响惊得她手指一颤。转身时正撞上江哲羽漆黑的眼眸，他修长的手指勾着钥匙圈，银链在暮色中划出冷冽的弧线。言若第一次知道，原来打扫间的门也是可以上锁的。
江哲羽锁完门后，就开始自顾自的洗起了拖把，说是洗拖把，就是拿着拖把使劲往拖把池里按。他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混着铁锈的污水在拖把池里翻涌，飞溅的水珠沾湿他挽起的袖口，露出腕骨处淡青的血管。
“你锁门干什么？”言若用力拉了一下把手却没有打开，她的指尖触到门把手，金属的寒意顺着神经末梢直窜心脏。
“你觉得我想干什么？”江哲羽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讥讽的笑了一下。
“你快开门，我要回家了。”
“教室的墙擦得像花脸猫一样，你就想回家？”
“那你开门，我重新去擦。”
“不用了，反正干了都一样。”
拖把重重砸进水池的闷响让言若浑身一颤。江哲羽转身时带起的气流掀起她耳后的碎发，薄荷草味道突然浓烈起来。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然后视线慢慢往下移，最终停留在她因为生气而微翘的嘴唇。
“你想干什么？别过来！”言若被他的压迫感吓得连连后退，直到瓷砖的凉意透过衬衫渗入脊背。她下意识摸一下口袋，口袋里空空如也，手机竟然被放在课桌里。
这间不足三平米的打扫间突然变得令人窒息，消毒水与霉味在鼻腔里发酵，铁质置物架上斑驳的锈迹像凝固的血痂。
“你怕什么？”江哲羽呼出的气息吹乱了言若额头的碎发。言若别过头不敢看他，双手因为紧张紧紧攥住胸口的衣襟。
江哲羽伸手解开言若的扎头绳，他抬手的速度快得惊人，发绳崩断的瞬间，言若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震碎了黄昏的寂静。他把发绳随手往后一扔，言若黑色的直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盖住了她鲜红欲滴的耳垂。
“你还是披着头发好看。”江哲羽在言若耳边轻轻的说，他细细闻着发丝上的柠檬清香，声音像是一种低吟的叹息，让言若的头皮瞬间发麻了起来。
说完，江哲羽直起身子，两人恢复了一只小臂的距离，言若感觉似乎立刻有新鲜空气灌了进来。
“想吃棒棒糖吗？”江哲羽从嘴里拿出棒棒糖，将圆圆的糖果直接按在言若的嘴唇上，融化的糖浆在唇纹间蔓延。言若尝到薄荷的辛辣混着草莓香精的甜腻，这味道渐渐与记忆中那个的吻重叠。嘴唇因为粘上了糖浆，变得鲜红欲滴。
言若猛地打掉江哲羽的手，鲜红的糖果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碎裂的糖果在地面迸溅成血色星辰。言若用手背狠狠擦着嘴。
“江哲羽，你恶不恶心！”
江哲羽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这点口水就恶心了？那天接吻的口水可比这个多多了！”
“你闭嘴！”言若气急败坏。
“那颗薄荷糖也很甜。。。”江哲羽越笑越得意。
“你别说了！”言若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你要是再敢躲着我，我有的是办法把你关起来！”江哲羽再次凑近脸，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
打扫间的门打开，言若迎面看到了正在四处寻找江哲羽的陈凯旋。
“你们俩躲打扫间干嘛。。。”陈凯旋的声音戛然而止。门开的瞬间，夕阳如潮水般涌入，照亮言若凌乱的发丝与红肿的唇。她低头冲出去的刹那，听见身后江哲羽冰锥般的声音：
\"明天见。\"
言若的脚步一顿，意识到明天是周六，晚上的作文补习课还是会不可避免的遇到他，心里立刻一阵烦躁。
陈凯旋看到江哲羽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表情。“老江，看不出来你这么禽兽啊！”
“别废话！”江哲羽语气冰冷，嘴角却不自觉的上扬。
周六的早晨是言若最惬意的时光，微凉的风偶尔从窗缝钻入，轻轻掀动纱帘，又悄悄溜向床边，拂过她裸露在被子外的小腿。
言若侧蜷在床上，脸颊陷在蓬松的枕头里，呼吸均匀而绵长。她的睡姿像一只慵懒的猫，半张脸藏在被窝里，只露出微翘的鼻尖和散落的几缕黑发。被子被她无意识地卷走大半，堆在腰间，露出她穿着的宽松棉质睡裙，领口微微歪斜，锁骨若隐若现。
“砰砰砰——”，似乎有人在敲门，她被声响惊扰，眉头轻轻蹙了一下，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她的鼻翼微微翕动，睫毛颤了颤，却没有醒来。
过了几秒，又是一阵更猛烈的声音“砰砰砰砰砰——”言若轻轻哼了一声，慢吞吞地睁开眼睛，目光涣散地盯着天花板，发了几秒钟的呆。
这个时候，薛继红应该早就已经出门了，言若完全想不到谁会来敲门。她嘴里一边喊着“来了——”，一边匆匆跑去开门。
“早啊，小懒猫！”江哲羽嘴角带着笑意，眼神却不怀好意的扫了一眼言若的胸口。
“你来干什么？”言若下意识的捂住了歪斜的领口，眼睛不由得瞪大。
“不让我进去？”不等言若回答，江哲羽一把拉开了原本半开的门，径直走了进去。经过言若身边的时候，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头顶的旋涡。
言若怕被邻居看到，立刻探出头四处看了一下，然后心虚的关上了门。
“谁让你来我家的？”言若追上去，阻止他再往里面走，他再走两步就能看到她凌乱的被窝。
“我是来帮你补习的。”江哲羽脱下背上的书包，随手往沙发上一扔，“你快去梳洗一下吧。”
“我要你补习什么？”言若似乎还没睡醒，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
“你英语听力不行，物理的力学题似懂非懂，数学的大题也总要扣分。。。”言若好歹也在年级10名上下，此刻在江哲羽嘴里仿佛变成了学渣。
“好了，好了，你有完没完？”言若被他说的有些无地自容，偏偏他说的又全是她的短处。
“快点，别浪费时间！”江哲羽迈着轻松的步伐走到沙发前，然后像一摊烂泥一样“啪嗒”一声坐了下去。
坐定后，他的目光随意地扫过茶几，突然被上面的一个小摆件吸引住了。那是一个精致的小玩偶，造型可爱，色彩鲜艳。江哲羽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伸出手，轻轻地拿起小玩偶，放在手心里把玩起来。小玩偶的材质很柔软，摸起来十分舒服。江哲羽的手指在小玩偶的身上捏着，感受着它的细腻质感。
“你别乱动东西！”说完言若只能转身去洗漱，还特意换了一身出门穿的衣服，衬衫纽扣也被仔细地扣到了领口的第一颗。
江哲羽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你平时在家也是穿这么正式的么？”
“关你什么事？”言若没好气的说，“莫名其妙的跑到别人家。”
“你再等我一会，我要吃早饭。”
“多做一点，我也还没吃。”
“我家只有泡面。”
“好，那帮我加两个蛋！”
言若很无语，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无赖的人。
铝锅里的清水渐渐泛起细密的气泡，她捏着面饼边缘轻轻放入，干燥的面饼触到沸水的刹那便舒展开来。水雾氤氲而起，裹着小麦的暖香在厨房里漫开，她拿筷子轻轻拨弄，面条便随着旋涡柔顺地旋转。
调料包撕开的瞬间，浓郁的酱香混着虾粉的鲜甜迸发，金黄的油珠坠入汤中，漾开细小的涟漪。
言若正看着脱水葱花在水中缓缓舒展的样子，忽然一双手臂从她腰际环过，掌心轻轻贴在她的小腹。他的下巴搁在她肩窝里，鼻尖蹭过她耳后的碎发，呼吸温热，像一片羽毛扫过皮肤。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惊得一颤，手中的筷子瞬间掉落。
“干什么？你放开我。”
江哲羽收了收手臂，不肯让她挣脱。
“以后我们结了婚，你也天天这样帮我煮饭吗？”
言若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身后的人是不是读书把脑子读坏了。
“江哲羽，你是不是有病？有病就去看病！”
江哲羽轻轻笑了一下，慢慢放开了手。
不一会，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就端上了餐桌。江哲羽用筷子翻看了一下，有些嫌弃。
“怎么鸡蛋都是碎的？”
“爱吃不吃！”
其实，言若会煮溏心蛋，但她赌气故意把鸡蛋捣碎了，报复他刚刚在厨房的捣乱。江哲羽还是把面吃光了，还识趣的把碗筷都洗了，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笔记本电脑摆在桌上，散热扇发出蜜蜂振翅般的轻鸣。言若绷直背脊坐着，物理练习册摊在她面前，笔尾端在唇间留下浅浅的齿痕。江哲羽坐在她对面，钢笔在指间转出银色的弧光。
笔尖沙沙划过纸页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织成细密的网。草稿纸上并列着两人的算式，他借口讨论题目凑近，温热的呼吸掠过她耳际，飘来发间若有若无的发香。
\"这个重力加速度你算了三次都不对！\"江哲羽用力点了点草稿纸，他不是个有耐心的老师。
“你别吵，我在算呢！”
言若低头又算了几遍，总算是算对了，她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到江哲羽正在专注的解答着自己的数学题。修长的手指随着写字的动作而移动，算式如溪流般从笔端倾泻，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额间垂落的黑发泛着稀碎的光，隐隐透出的眉骨线条清晰。喉结随着思考轻轻滑动，在脖颈处投下小小的阴影。他今天穿的是黑色t恤，领口露出锁骨线条分明。
“你再这么色眯眯的看着我，我也会忍不住想做坏事。”江哲羽没抬头，语气随意的一句话却字字清晰地落入言若的耳膜。
言若迅速收回视线，手指不停地摩挲着塑料尺波浪线的一侧。
“谁色眯眯了？我只是看你数学题做完没有。”
言若低下头，心不在焉的翻动着练习册。
“以后每个周末我都会来给你补习。”江哲羽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语气不容置疑。
“不行！”言若猛地抬头，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一道凌乱的弧线。
“为什么不行？”他好整以暇地撑着下巴。
“我妈。。。有时候会在家。。。”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笔尖无意识地在纸上画着层层叠叠的圆圈。
江哲羽突然倾身向前，眼底泛起促狭的光：“哦~是怕被阿姨知道我们的？。。关系”最后两个字被他咬得格外暧昧，KtV门口昏暗的记忆突然在两人之间闪回。
“对。。。才不是！我们有什么没关系！”言若的耳尖瞬间烧得通红，慌乱中笔从指尖滑落，“反正你以后别来了！”
“那就去我家。”江哲羽不紧不慢地帮她捡起掉落的笔，“我家没人。”他的目光像蛛网般缠住她，带着胜券在握的从容。
“我凭什么要去。”
“不去？”他忽然压低声音，“要么去我家，要么。。。”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手背，“下次见到阿姨，我不介意跟她详细聊聊，那天晚上我们是怎么。。。”
言若的呼吸骤然紊乱，她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颤动，在苍白的脸颊投下不安的阴影。
“好，我去。”良久，她终于从发紧的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
江哲羽唇角勾起得逞的弧度，起身时带起一阵薄荷气息的风：“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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