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渊西境的迷雾沼泽仍在蒸腾着灰紫色的瘴气，楚墨拄着断裂的玄铁剑半跪在地，胸口起伏如破风箱。他左臂的铠甲早已被魔气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露出的皮肉上，暗紫色的魔纹正像活物般蠕动。
“这些流放者的气息……和深渊议会那群杂碎截然不同。”楚墨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视线死死锁定在沼泽对岸那道模糊的黑影上。三天前，此人借着三脉灵力尚未完全平复的乱流潜入灵渊，接连破坏了三座用于稳定地脉的镇魂塔，直到楚墨循着气脉紊乱的轨迹追至此处，才终于将其堵在沼泽中央。
黑影忽然发出一阵细碎的骨节摩擦声，缓缓转过身来。那是个披着破旧斗篷的瘦高身影，兜帽下露出的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灰色，指缝间渗出的不是血液，而是粘稠如沥青的黑雾。“灵渊的气脉守护者？”他的声音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可惜，你的气脉之力在‘蚀骨瘴’里，撑不了多久。”
楚墨猛地攥紧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对方说得没错，这片沼泽的瘴气能直接侵蚀修士的经脉，他能撑到现在，全靠强行燃烧气脉本源。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女声从迷雾深处传来：“他撑到我来，就够了。”
苏瑶踏着凝结的星辰虚影落在楚墨身侧，素白的裙摆拂过沼泽水面，竟未沾半点污渍。她眉心的星辰印记泛着淡金色的微光，那是记忆之力与星辰灵力深度融合的征兆——自上次用记忆牢笼困住深渊议会核心成员后，她便在玄风长老的指点下，开始尝试将牢笼与灵渊的地脉节点相连，如今的牢笼不仅能困住肉身，更能封禁神魂中最隐秘的记忆碎片。
“又是一个送死的。”流放者间谍嗤笑一声，双掌猛地拍向水面。沼泽中顿时腾起数十道黑色藤蔓，藤蔓表面布满倒刺，每一根都缠绕着足以撕裂修士护体灵光的魔气。苏瑶却不退反进，指尖在虚空中快速勾勒出繁复的星轨，那些星轨落地时竟化作一道道半透明的光墙，将楚墨护在身后。
“记忆牢笼，起。”苏瑶轻声念诵，眉心印记骤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与上次不同，这次的牢笼并非凭空构建，而是以沼泽中残留的镇魂塔碎片为基，将流放者间谍周围的空间扭曲成一个嵌套着三重幻境的闭环。最外层是迷雾沼泽的实景复刻，中层是间谍过往执行刺杀任务的血腥记忆，最核心则是灵渊崩塌的幻象——那是所有潜入者最深的恐惧。
流放者间谍瞬间陷入凝滞，兜帽下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燃烧的镇魂塔前，塔下堆积的尸体中，竟有几张与他记忆中重合的面孔。“不可能……我明明亲手杀了他们……”他喃喃自语，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动摇。
楚墨趁机调息，看着那道被光纹缠绕的身影，忽然明白苏瑶的记忆牢笼为何要升级。上次的牢笼更像强行禁锢，而这次的牢笼却像一张精密的网，先勾起对方的记忆破绽，再用灵力织网收紧。
“他的记忆有断层。”苏瑶忽然偏过头，对楚墨低声道。她的指尖仍在操控着星轨，声音却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你注意到没有？他每次回忆到十年前的片段，灵力波动就会出现紊乱。”
楚墨一愣，随即想起刚才交手时，对方确实在他提及“十年前流放之地异动”时，出现过瞬间的迟滞。就在这时，流放者间谍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周身的黑雾猛地暴涨：“假的！都是假的！”
三重幻境同时剧烈震颤，最外层的沼泽实景开始出现裂痕。苏瑶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能感觉到对方正在用某种自残式的秘术燃烧神魂，试图冲破记忆牢笼的束缚。“不能让他破笼！”苏瑶忽然抬手按向自己的眉心，“楚墨，借你的气脉之力一用！”
楚墨毫不犹豫地将残余的气脉之力凝成一道碧绿色的光丝，探向苏瑶的掌心。当气脉之力与星辰之力在苏瑶体内交汇的瞬间，记忆牢笼的光纹突然染上了一层翡翠色的光晕，那些原本只存在于幻境中的镇魂塔碎片，竟开始散发出真实的灵力波动。
“这是……地脉共鸣？”楚墨失声惊呼。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苏瑶正在借助记忆牢笼，临时沟通沼泽地下的地脉节点，将整个西境的地脉之力都化作了牢笼的锁扣。
流放者间谍的身影在光纹中痛苦地扭曲，斗篷下的皮肤开始皲裂，露出里面蠕动的黑色血管。“你们……究竟想知道什么？”他的声音彻底失去了之前的阴冷，带上了一丝绝望的沙哑。
苏瑶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指尖的星轨却悄然变换。牢笼的中层幻境开始重组，浮现出流放者间谍与其他几名同样穿着斗篷的人在祭坛前宣誓的画面——那些人的斗篷下摆，都绣着与深渊议会截然不同的黑色荆棘徽记。“我们想知道，流放者与深渊议会的交易，究竟是什么。”
就在这时，间谍的瞳孔突然涣散，嘴角溢出的黑雾中夹杂着细碎的冰晶。苏瑶心中一紧，猛地加强记忆之力探查，却发现对方的神魂正在快速冻结，仿佛被某种预先种下的禁制彻底摧毁。“是‘碎魂咒’！”她厉声喝道，“他的记忆深处被下了死咒！”
楚墨见状，猛地将全身剩余的气脉之力全部注入光丝。碧绿色的光芒沿着光纹瞬间蔓延至牢笼各处，与星辰之力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在双重力量的压制下，间谍体内的碎魂咒竟被暂时逼退，露出了最后一段清晰的记忆画面——
那是一片被血色云层笼罩的荒原，十几个披着黑色荆棘斗篷的人影跪在一座巨大的祭坛前，祭坛中央供奉的，是一块散发着混沌气息的黑色晶石。而站在晶石旁的，正是深渊议会那位始终戴着青铜面具的首领。
“只要帮我们拿到灵渊的三脉本源，流放之地的封印，自然会为你们敞开。”面具下传出的声音模糊不清，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间谍的身体突然像泄了气的皮囊般干瘪下去，最终化作一滩黑色的脓水，只留下一枚刻着荆棘徽记的青铜令牌。记忆牢笼随着目标的消亡渐渐消散，苏瑶踉跄了一下，被楚墨及时扶住。
“他的记忆被清理过，只留下执行任务的片段。”苏瑶看着那滩脓水，眉心的星辰印记黯淡了几分，“但至少我们确认了，流放者和深渊议会确实有勾结，而且他们的目标，是三脉本源。”
楚墨低头看着手中的青铜令牌，令牌上的荆棘纹路在接触到他的气脉之力时，竟发出了刺耳的嗡鸣。“玄风长老说过，流放之地封印的，是上古时期被剥夺神魂的‘无魂者’。”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如果让他们拿到三脉本源……”
苏瑶抬头望向灵渊深处，那里的天空仍残留着淡淡的混沌气息。她能感觉到，记忆牢笼升级后的余威还在体内流转，与地脉共鸣的瞬间，她仿佛触碰到了灵渊更深层的秘密。“他们不会得逞的。”苏瑶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下次再遇到他们的人，我的牢笼，会让他们连自我毁灭的机会都没有。”
沼泽的瘴气渐渐散去，露出下方被地脉之力滋养的青绿色苔藓。楚墨将青铜令牌收好，扶着苏瑶向灵渊腹地走去。远处的天际，一道黑色的烟尘正在快速逼近，那是深渊议会的先遣队嗅到了同伴的死亡气息，正循着灵力波动赶来。
战斗，显然还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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