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打在服务器室的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苏瑶盯着屏幕上“灰雀”二字，喉间像塞了块冻硬的棉絮——父亲挂着三等功勋章的照片泛着冷光，与记忆里那个总蹲在院子里给她修自行车的男人重叠又错开。
她记得父亲最后一次抱她是在十七岁生日，胡茬扎得她脖子发痒，说“瑶瑶要相信爸爸，有些事，等你长大就懂了”。
此刻文档里“定期上报高层违规操作”的黑字刺得她眼眶发酸，原来不是他不要她，是他用命护着一个更庞大的秘密。
“苏副处长？”孙副官的声音像隔了层毛玻璃。
苏瑶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节泛白。
她扯了扯嘴角，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齿轮：“你先出去。”门合上的瞬间，文档自动翻页，第二页的“影盾记录近三年十二起违规操作”让她浑身血液倒流——其中第一起，日期是父亲“自杀”前三天，涉及人物栏赫然写着“赵德海”。
警报声炸响时，苏瑶的手机正好震动。
她扫了眼短信“游戏才刚开始，灰雀之女”，指尖在屏幕上凝出薄汗。
服务器红光闪烁，监控探头的小红点忽明忽暗，像一双双盯着她的眼睛。
她抓起手机要打给霍霆风，走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熟悉的军靴声，带着风雪的冷意。
门被撞开的刹那，冷风卷着雪粒灌进来。
霍霆风的军大衣下摆结着冰碴，帽檐上的雪正簌簌往下掉，他目光扫过她泛白的脸，喉结动了动：“走。”手腕被他攥住的瞬间，苏瑶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松木香混着雪水味，那是他总放在办公室的老山檀熏出来的。“楚督察说赵德海的销毁器里有影盾密钥。”他边说边拽着她往门外跑，军大衣半披在她肩上，“服务器撑不了多久。”
苏瑶回头看了眼还在闪烁的服务器，文档最后一行字在视网膜上烙下印记：“影盾的最终目标......”她摸出父亲的笔记本，夹着收据的那页背面，铅笔字被体温焐得有些模糊：“如果有天我不在了，灰雀会替我守护你。”原来父亲说的“守护”，是用自己做饵，把秘密藏进最危险的系统里。
雪越下越大，霍霆风的车停在后勤楼后。
孙副官已经等在驾驶位，见两人上车立刻踩下油门。
苏瑶掏出手机，录音自动播放的瞬间，机械音在狭小空间里格外清晰：“欢迎来到第二关，苏瑶。”霍霆风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抵在方向盘上泛白：“定位了吗？”孙副官摇头：“对方用了跳频加密，暂时......”
“先去作战指挥中心。”霍霆风打断他，目光扫过后视镜里的苏瑶，放缓声音，“我让人查了文档里的密钥，数据库里有份隐藏审计报告。”他从大衣内袋摸出个U盾，“赵德海和境外‘蓝月’公司有七年资金往来，每笔都是影盾记录的违规操作里的‘封口费’。”苏瑶攥紧笔记本，指甲在封皮上压出月牙印：“所以他们要让我爸背黑锅，销毁影盾数据。”
“孙副官已经冻结了赵德海的账户。”霍霆风的拇指轻轻蹭过她手背，“等回指挥中心，我就向上级提交调查申请。”苏瑶望着车窗外飞旋的雪片，忽然想起林骁今早说要去雷达站巡逻。
她摸出手机要发消息，屏幕却先亮了——是林骁的语音：“瑶瑶，我截获段可疑信号，可能和黑鹰有关。”
作战指挥中心的暖气烘得人鼻尖微汗。
苏瑶盯着林骁发来的录音，机械音带着电流杂音：“灰雀已死，任务继续推进。
坐标：39°12′N，116°23′E。“她快速在地图上标出位置，手指猛地顿住——那是城郊废弃的704通讯站，父亲出事前最后去过的地方。”他们以为灰雀死了，所以要推进任务。“她抬头看向霍霆风，眼里燃着簇小火，”但影盾系统还在，我可以假扮灰雀上线，引他们暴露更多人。“
霍霆风的眉峰拧紧：“太危险。”
“这是最快的办法。”苏瑶按住他手背，“我爸用命藏的线索，不能浪费。”她转向孙副官，“能黑进黑鹰的通讯线路吗？”孙副官点头：“需要二十分钟搭建伪装服务器。”
二十分钟后，苏瑶坐在临时通讯台前。
键盘敲击声在寂静的指挥中心格外清晰，她输入影盾最高管理员的代码，屏幕跳出“灰雀，请验证身份”。
深吸一口气，她按下发送键——那是父亲教她的摩斯密码，三短三长三短，是小时候她害怕打雷时，父亲在她手心敲的“别怕”。
等待回复的每一秒都像被拉长的皮筋。
苏瑶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声音，霍霆风站在她身后，体温透过制服渗过来。
就在她以为要失败时，屏幕突然闪烁，一行血红色的字跳出来：“你不是他。”
“线路被切断了！”孙副官的声音带着惊惶。
同一时间，窗外传来尖锐的警笛声。
林骁的电话打进来，背景音是嘈杂的人声：“后勤楼！
赵德海办公室着火了！“
苏瑶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她盯着屏幕上还在跳动的“你不是他”，后颈泛起凉意——如果父亲是灰雀，那是谁在说“你不是他”？
是谁比他们更早知道影盾的存在？
霍霆风已经抓起外套：“孙副官留守，林骁你在现场盯着。”他转身握住苏瑶的手，“走，去火灾现场。”
雪还在下，后勤楼二楼窗口涌出滚滚浓烟，消防水龙喷出的水雾在路灯下凝成冰晶。
苏瑶望着被消防员架出来的赵德海，他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看见她时瞳孔剧烈收缩。“不是我......”他扯着消防员的袖子喊，“有人往我办公室扔了燃烧瓶！”
林骁从人群里挤过来，军帽上沾着黑灰：“监控被黑了，起火前五分钟的画面全没了。”他看向苏瑶，眼神里是未说出口的担忧，“你没事吧？”
苏瑶没说话，她的目光落在赵德海颤抖的右手——那只手背上，有块暗红色的胎记，形状像只展翅的鹰。
而半小时前，黑鹰组织的通讯里，也提到了“任务继续推进”。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孙副官发来的消息：“截获到新信号，对方说‘灰雀没死，计划提前’。”
雪粒子落进衣领，苏瑶打了个寒颤。
她忽然想起文档里被警报打断的最后一行字——“影盾的最终目标，是揪出藏在灰雀背后的影子。”
原来真正的灰雀，从来不是她父亲。
真正的灰雀，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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