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螺湾卫生所的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也掩盖不住那股若有若无的、源自深海淤泥的腥甜腐烂气息。陈默盯着床头柜上那杯清澈的水，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得胸骨裂伤处阵阵闷痛。刚才那瞬间的血色翻涌和刺鼻腥臭，绝不是幻觉！他能清晰感觉到右眼深处残留的冰冷悸动，如同沉在海底的那只左眼，隔着遥远的距离，投来了短暂而恶毒的一瞥。
“怎么了？”林涛敏锐地察觉到他瞬间的僵直和煞白的脸色。
“水…刚才变红了…有股…淤泥的腥臭味…”陈默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颤抖。
林涛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他没有质疑，而是立刻起身，拿起那杯水仔细端详。清水依旧清澈，但他修长的手指悬在水杯上方，缓缓拂过，指尖萦绕起一丝微不可察的青气。几秒钟后，他收回手，指尖仿佛沾染了无形的污秽，眉头紧锁：“残留的怨念气息…很微弱，但很纯粹，带着…深海沉积物的阴冷。它在试图影响你的感知，或者…标记你。”
标记…这个词让陈默如坠冰窟。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缠满绷带的右手。那诡异的平静感下，冰冷的“根须”似乎在无声蔓延。
“你的手…”林涛的目光也落在那僵硬的白色绷带上，“必须重新处理，检查一下。”
陈默没有拒绝。当绷带被小心地一层层解开，露出下面焦黑、麻木、皮肤呈现出诡异暗红色纹路的手掌和小臂时，连见多识广的林涛也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绝非寻常的烧伤！焦黑的皮肤下，那些暗红色的纹路如同干涸的血脉，又像某种活物的脉络，隐隐搏动着微弱的不祥光泽。指尖冰凉，触感麻木，仿佛一块从海底打捞上来的朽木。
老医生被请了进来，看到陈默的手也是惊骇不已。他小心翼翼地刮取了一点伤口边缘渗出的组织液和脱落的死皮送去化验。“从未见过这样的创面…像是被…某种强腐蚀性的深海生物分泌物污染过，又像是…某种未知的厌氧菌感染？”老医生眉头拧成了疙瘩。
等待化验结果的时间异常煎熬。陈默躺在床上，能清晰地“感觉”到右手臂深处那缓慢而坚定的冰冷渗透。每一次心跳，都似乎将那寒意泵向更深处。病房窗外，灰螺湾铅灰色的天空下，海面看似平静，他却总觉得那深邃的蓝色之下，有一点冰冷的红光，在无声地注视着他。
下午，老医生拿着报告单回来了，脸色比纸还白，手微微发抖。“…化验结果…非常…非常异常。”他声音干涩，“组织液里检测到了高浓度的未知有机硫化物和几种从未记录过的厌氧菌群…这些菌的代谢产物…具有强烈的神经毒性和…难以解释的惰性辐射残留。更…更诡异的是，在死皮样本里…发现了一些…微小的、结晶状的暗红色物质…结构…很像是…某种深海矿物化的…菌斑？”
菌斑？！深海矿物化的菌斑？！
林涛一把抢过报告单，目光扫过那些晦涩的专业术语和异常数值，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是诅咒的具象化侵蚀…它在改造你的身体组织，将你…拉向它的世界。”他看向陈默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这比单纯的印记更麻烦！它在你的血肉里扎根了！必须尽快找到根源，否则…”
否则什么，他没说下去，但病房里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敲响了。进来的是赵海峰队长，他身后跟着两个穿着便装、气质精悍冷峻的男人。这两人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病房的每一个角落，最后落在陈默缠着绷带的手和林涛手中的化验报告上，目光没有丝毫波动，只有一种职业性的审视和…漠然。
“陈默先生，林先生。”赵海峰的声音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疏离，“这两位是上级部门派来的特派员，张同志，李同志。关于‘蔚蓝公主号’沉没以及你在‘血珊瑚礁’海域被发现的情况，他们需要了解更多细节。”
“张”和“李”微微颔首，没有多余的寒暄。其中一人直接开口，声音平淡无波：“陈先生，请详细描述你落水后的全部经历，尤其是…如何抵达‘血珊瑚礁’海域的。任何细节，包括感知上的异常，都请不要遗漏。”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陈默的右手。
“锚蛇！”陈默心中警铃大作！是那个神秘组织的人！他们果然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
林涛不动声色地将化验报告折起收好，挡在陈默身前，语气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我朋友伤重未愈，精神状态很差，需要休息。配合调查可以，但请稍后再来，或者，等我们的代理律师在场。”
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紧张。两个“特派员”的目光在林涛脸上停留了几秒，又看了看病床上脸色惨白、眼神戒备的陈默，最终，为首的“张”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理解。我们会在镇上等待。希望陈先生尽快恢复，配合调查…对大家都好。”说完，两人转身离开，干脆利落。
赵海峰复杂地看了陈默和林涛一眼，没说什么，也跟着走了。
病房门关上，压抑的空气并未散去。
“他们盯上我们了。”陈默的声音嘶哑，“为了那只眼睛？还是为了玛丽亚号上的秘密？”
“或者，两者都有。”林涛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两个“特派员”坐进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他们的目标很明确，手段也不会温和。灰螺湾…不能久留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隔壁病房突然传来仪器尖锐的报警声！
“苏瑾！”陈默和林涛同时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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