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村长他们离开，赵丽走近苏念卿，压低声音：“哟，这会哭会闹的可真管用啊。”
赵丽直接捏着半块玉米饼，故意在苏念卿眼前晃悠，饼屑簌簌落在临川头顶，“可惜啊，村长一走，这拔草组的苦日子，可有你受的。”
她突然凑近，浓烈的雪花膏味混着口臭扑面而来，“带着个拖油瓶还想在这儿站稳脚跟？我劝你趁早滚回城里，别在这儿碍眼！”
苏念卿眼神瞬间冷下来，猛地抬手打掉赵丽手中的玉米饼。
饼子 “啪” 地摔在地上，惊飞了几只啄食的麻雀。
她往前半步，几乎要撞上赵丽的鼻尖，语气像淬了冰的钢刀：“赵知青第一天来就这么威风？擦得锃亮的皮鞋、喷得呛人的雪花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下乡当阔太太的。”
赵丽脸色骤变，“你…… 你少胡说！”
她伸手要推苏念卿，却被对方精准扣住手腕。
苏念卿反手一拧，疼得赵丽 “哎哟” 叫出声，周围知青的哄笑声戛然而止。
“我胡说？” 苏念卿挑眉，指甲几乎要掐进赵丽手腕，“大家都穿着补丁衣、胶鞋干活，就你打扮得跟年画娃娃似的。怎么，是觉得农村配不上你的精致？”
她扫了眼围观的知青，冷笑一声，“还有，拿个孩子撒气算什么本事？有这闲心，不如担心担心自己能不能扛得起锄头！”
赵丽涨红着脸拼命挣扎：“放开我！你个贱人！”
“放了你？” 苏念卿突然松手，在衣角蹭了蹭手掌，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下次再敢动我孩子，我就让所有人看看，这位娇小姐能干多少活！” 她抱起临川，转身时故意撞了下赵丽肩膀，把人撞得一个趔趄。
临川举着弹弓，奶声奶气补上一句：“不准欺负姑姑！不然我用弹弓打你！”
赵丽扶着石磨盘站稳，跺脚尖叫：“苏念卿！咱们走着瞧！”
苏念卿头也不回，声音远远传来：“随时奉陪！等你能把指甲缝里的泥洗干净，再来教训别人！”
转身带着临川去了妇女队集合。
妇女队集合时，一个婶子一把拉住苏念卿，粗糙的手掌有点扎手：“妹子，李福顺那货睚眦必报，你刚扫了他面子……” 她警惕地扫了眼四周，压低声音，“村会计李大奎是他叔叔，你千万留个心眼。”
苏念卿心里“咯噔”一下，看着远处李福顺跟几个汉子交头接耳，太阳穴突突直跳，她倒不是担心自己，就是担心临川，以后得随时带着临川才行。
人群渐渐散去，吴丽华快步凑到赵丽身边，眼神里满是讨好：“赵姐，别跟她一般见识，这苏念卿就是个刺头！”
她撇了撇嘴，继续道，“您看她那寒酸样，还带着个拖油瓶，能翻出什么浪？倒是您，今天去割草，需不需要帮忙！”
赵丽揉着手腕，冷哼一声，却在低头时被吴丽华瞥见她眼底的血丝，“就她也配跟我斗？今天不过是让着她，等以后有的是办法收拾她！”
她甩了甩大辫子，可发梢分叉严重，像是许久没打理，眼神阴狠，“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要让她知道，在这儿谁才说了算！”
吴丽华连忙点头附和：“就是就是！赵姐您这么能干。要不要我一会儿帮您搭把手！”
赵丽睨了她一眼，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可笑容僵在脸上时，法令纹显得格外深，“算你识相。好好跟着我，有你的好处。那个苏念卿，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收拾！”
两人刚转身要朝着割草的地块走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吴知青，要去哪！” 妇女队长王桂兰叉着腰快步走来，手里的工分簿拍得 “啪啪” 响，“你今天是拔草组的，可不是割草！”
她扫了眼吴丽华脚上洗得都起了毛边的鞋子，又看了眼赵丽刷得锃亮的皮鞋，冷笑一声，“当然，如果你不想要工分，也可以跟着赵知青去割草，到年底换工分的时候可别哭！”
吴丽华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偷偷看了一眼赵丽。
赵丽瞥了她一眼，嫌弃地啧了一声，转身时脚步虚浮，扭着腰独自走了。
王桂兰瞪着吴丽华的背影，又补了一句：“磨磨蹭蹭的，还不赶紧去地头！今天拔不完两垄，小心扣你工分！”
吴丽华慌慌张张应了两声，低着头朝着拔草的地块跑去。
她虽然之前经常在家干活，却也没下过地，蹲在田埂边盯着杂草犯了难，根本分不清哪些是麦苗哪些是草。
苏念卿可没空管这些人的眉眼官司，看着地头的狗尾草长得比麦苗还欢实，她蹲下身，盯着密密麻麻的杂草犯了难。
她伸手去揪，结果草根没断，反而扯下几片麦苗叶子。
周秀兰瞥见这一幕，“噗嗤” 笑出声，枯黄的手指灵活地拧着草根示范：“傻妹子，得先把草理顺，像梳头似的，再猛地一拽！”
就在苏念卿跟着学的时候，身后传来吴丽华的嗤笑：“哟，连拔草都不会，还来下乡？不如趁早带着拖油瓶回去算了！”
话音未落，她自己用力过猛，连根拔起一株麦苗，尴尬得耳尖发烫。
“吴知青原来这么能干呢！我可比不过。”苏念卿才不怕吴丽华，反正得罪一个是得罪，得罪两个也是得罪，身上虱子多了也就不怕了。
“周姐，这种带刺的草也得拔吗？” 苏念卿指着脚边的苍耳，指尖已经被扎出个小红点。
周秀兰走过来，用镰刀头轻轻一撬：“这玩意儿最会藏，不拔干净能把麦苗缠死。看好了，得从根底下使巧劲！”
苏念卿目不转睛地盯着，等周秀兰示范完，立刻伸手尝试，虽然动作笨拙，却不肯放过任何细节。
吴丽华见状，故意凑过来，阴阳怪气道：“怎么？学了这么久还不会？我看你啊，就是装模作样，想着偷懒呢！”
说着，一把抢过苏念卿手中的杂草，却误抓了把带刺的蒺藜，疼得尖叫着甩手。
日头爬到头顶时，苏念卿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背上，上午下工的哨声响起。
苏念卿直起腰捶了捶发酸的后背，望着面前才拔完半垄的地，心里有些发急。
周秀兰递来一个粗陶水罐：“别急，头回下地都这样。当年我刚嫁过来，连锄头都拿不稳！”
苏念卿接过水罐猛灌两口，抹了把脸又蹲下身子。
看到大家一个拿着干粮坐在地头就吃了起来。
“苏知青，你没带干粮吗？”周秀兰看着苏念卿没有要拿干粮出来吃的意思，“上工的时候，都是在地头吃午饭的，然后接着干，干活自己的活就可以提前下工回去。”
苏念卿从包裹里摸出几个玉米饼子晃了晃，“婶子，带了的。”递了一个给周秀兰：“婶子，你尝尝我做的玉米饼子。”分了两个给临川。
临川啃玉米饼的模样像只小仓鼠，苏念卿用手帕沾着凉水给他擦脸，忽然瞥见远处赵丽猫着腰跟李福顺嘀咕，两人时不时朝这边瞟，活像偷油的耗子。
下午干活时，临川在树荫下睡着了。
苏念卿望着孩子沾着草屑的小脸蛋，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她不断在心里复盘周秀兰教的方法，遇到难拔的草根，就回忆要领，一点点摸索。
汗水顺着脊梁往下淌，她却浑然不觉，只想着多拔一垄草，就能早点下工。
收工的哨声响起时，苏念卿直起腰，眼前一阵发黑。
妇女队长的算盘珠子拨得噼里啪啦：“苏知青，四个工分！”
赵丽晃着大辫子挤过来，脸上重新扬起得意的笑，尖着嗓子道：“哎哟哟，我今儿累死累活割草，才挣了四个工分呢！有些人磨磨蹭蹭一整天，居然跟我这拿一样多，这工分怕是掺了水吧？”
她夸张地捂着嘴笑，眼尾却挂着恶毒的嘲讽，恨不得把苏念卿的窘迫昭告天下。
吴丽华也跟着起哄：“就是就是，有些人啊，干活不怎么样，脸皮倒是厚得很！”
妇女队长王桂兰的声音又响起：“吴知青，你好意思嘲笑苏知青，你才挣了两个工分，还有你拔错的麦苗，赶紧给我种回去，不然两个工分都没有。”
临川忍不住在一旁大笑，苏念卿忙捂住他的嘴巴。周秀兰也是呵呵直乐：“我还当吴知青多厉害呢！几岁的娃娃比你工分都多呢？”
暮色渐浓，苏念卿牵着临川往回走。
路过大队部仓库时，一阵阴森森的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苏念卿和临川下意识放缓脚步，却听到仓库里传来压低的对话声。
“李哥，就这么放过她？”是赵丽尖锐的声音，“今天她在众人面前让你下不来台，我这口气可咽不下去！”
苏念卿听到这个话，就知道两人在密谋什么，不想污了临川的耳朵，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双手捂住临川的耳朵。
李福顺往地上啐了口浓痰，布满血丝的眼睛闪过阴鸷：“那小贱人不好对付，得想个让她不得不钻的套。”
他突然凑近，压低声音道，“你知道村西头废弃的砖窑吧？前阵子有猎户在那见过狼崽子，母狼肯定就在附近徘徊。”
赵丽眼睛一亮，却又疑惑：“可这和苏念卿有什么关系？”
“她不是把那拖油瓶看得比命还重？”李福顺冷笑一声，“明天你去跟她说，看见苏临川一个人往砖窑那边跑了。她肯定急得发疯，顾不上多想就会去找。只要她进了砖窑附近，母狼闻到生人气味……”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到时候就是一场意外，谁也说不出闲话
赵丽有些忐忑：“万一临川根本没去那边，她一核实不就露馅了？”
“所以要在她上工的时候说。” 李福顺敲了敲桌子，“她身边没孩子，又联系不上，肯定慌了神。而且咱们让吴丽华在半道上拦住她，哭哭啼啼说亲眼看见孩子往那边去了，她能不相信？”
赵丽咬着嘴唇点点头：“还是李哥你狠！”
李福顺突然伸手勾住赵丽的下巴，粗糙的大手摩挲着她白嫩的小手：“哥，帮你出了这么好的主意，打算拿什么谢我。”
赵丽的母亲是小三上位，从小就耳语目染知道如何勾得让男人好好为自己办事，一点点小利就能让自己得到想要的，她从来不吝啬。
赵丽握住李福顺的手，放在自己腰间：“李哥，你知道的，只要事成，我就是你的。”
李福顺满意地笑了，粗糙的手掌在赵丽腰间摩挲：“事成之后，我保你在队里吃香喝辣。”
苏念卿听着这两人的话，火气噌噌往上冒，他们竟然想从一个孩子身上下手，那就不能让他们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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