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佑抿唇，不再多言。
洛白川轻声道：“她们提前来了。”
白佑抬眸，在那片浓墨一般的墨夜中，他看到一丝青碧，正悠悠地飞着。
凝眸一看，看清那是一簇鬼火。
白佑道：“探息。”
洛白川点点头没说话。
所谓探息，便是以鬼火这种阴邪之物来探测附近有没有阳物或邪物 ，一般邪物常用的手段。
但洛白川事先已经布好结界，应当没有大事。
鬼火悠然飘近，最后停在两人所藏之处的正前方。
它飘忽不定，明明暗暗，似乎也在犹豫着这里到底有没有人 。
白佑不禁屏住呼吸，而洛白川则是双手环在胸前，一副淡然模样。
它又飘近些，白佑心道不好。这鬼火若是碰到了这结界会被打散的，这样一来可就暴露了 ……眼看着它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两人面前。然后，嗤的一声……居然熄灭了 ？
白佑一愣，转头去看洛白川，后者淡淡安慰道：“别急。”
就在这时，林子尽头传来粗哑的的女声：“姐姐……你走慢点……”
然后白佑就听到一阵叮叮铛铛的声音，是镣铐声。
白佑问道：“林清晚是在锁妖阵里被劫走的？”
洛白川道：“不错，那水寒锁尸镣链她们是解不开的。”
白佑点点头不再多言。
放眼看去，林间隐隐有两道身影，一个是林清晚，另一个应该就是鸨娘 。
“……时辰快到了，那群东西应该也拖不了太久，走快点 。”
鸨娘开口，与在含春苑时她的娇声媚语不同，语调很冷，白佑不禁又想起那日在清晚阁见到的鸨娘，也是像这时的冷。
又是一阵叮叮当当的镣铐声，两人走近了。
鸨娘撑着伞，玄衣如夜；而那林清晚则是披头散发，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中衣，全身早已湿透 。
两人走到阵眼处，鸨娘眸里是冰，厚厚的一层看不出一丝情感 。白佑蹵眉，细细回想先前洛白川在柳宅所讲述的故事。
鸨娘转过身，望着林清晚，冷声道：“过来。”
林清晚抬起乱糟糟的脑袋，缓缓走过去，犹豫道：“姐姐……？”
鸨娘一手撑伞，另一只手伸过去，然后反手扼住了林清晚的下巴，手中青光乍现——
“唔——！”林清晚惊呼，抖着身子想推开鸨娘，“疼……好疼！”
鸨娘手中光芒更甚：“叫什么，给我哑着。”
“呜……”
白佑抬眼去看林清晚。
“嚓——”一道惊雷划破天边，猛的将这漆黑的林子照的惨亮，白佑看清林清晚后，心中蓦的一沉！
那林清晚脸色极青，皮肤糜烂，正在向外渗出脓水和污血，双目充血……这是个极阴的活尸！
鸨娘竟然将活尸炼制的如此之纯！
“呕！！”那边的林清忽然倒在泥泞里，伏着身子在地上干呕，呕出了一颗淡蓝色，莹莹发光的珠子 。
“咳咳……！”林清晚剧烈咳嗽，但鸨娘却充耳不闻，自顾自俯身捡起那颗珠子 。
“那是林清晚的尸魂珠。”洛白川道。
轰——
一声炸雷在天边滚滚而至，震耳欲聋 。雨下的更欢，伴着狂风。树枝被风吹得摇曳不止，犹如正在张牙舞爪的鬼影 。
鸨娘的黑衣在风中摇曳，她神情冷漠，翻手念起法咒，随着法咒，空中渐渐凝成一座小台，鸨娘抬手向下一挥，小台重重落下，逐渐转为一座足以站上两人的台子 。
“招阴台。”洛白川道。
做完这一切，鸨娘撑着伞，转身看着身后那个伏在烂泥里苟延残喘，身体都开始腐烂的林清晚。
“还有半柱香的时间，”鸨娘道，“你想说什么？”
“姐姐……咳咳……”林清晚咳出一口恶臭的尸液，她睁着血红的眼睛，嗓音粗哑，“为什么？我……我已经很努力地在给姐姐赚钱了……”
“我要的不是银子。”鸨娘居高临下，淡淡道，“我要的是你的命。”
“…………”林清晚瞪大眼睛，腐烂铁青的嘴唇嗫嚅着，哑声道，“可是……”
她猛然扑向鸨娘，抓住她的衣摆，眼眶猩红：“可是姐姐说过以后含春苑就是我的家 ！”
“只要我努力接客就可以一直待在含春苑！怎么可能 ……”她又忽然喃喃道，“怎么可能是想要我的命呢……”
鸨娘撇开她的手，面不改色：“怎么不可能了 。”
“……”
“你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你都已经死了。”
“我……”
“只不过还有一口阳气吊着而已。”
“不是的……我只是生病了，姐姐不是说我只是生病了吗？不会的……”
看着不远处的鸨娘与林清晚，白佑眉间越发紧皱。
这两人的关系似乎不是很简单 。
林清晚呜咽着，唯一一点愤怒都化为悲楚，她望着那个面如寒冰的女人，颤着声音说着：“柳姐姐……不要丢下我好不好？我……我会很乖的…我再也不会偷偷倒掉姐姐给的药了……再也不会了……”
白佑仔细听着，柳姐姐……鸨娘是姓柳 ……
鸨娘的冰眸里依旧看不出一丝波纹：“别再唤我。”
“我把你从人贩手中买来，只是为了你这极阴的命格，你倒是一点都不听话，若不是你不听我的话，按时喝下我给你的尸血，我早就就大功告成了，何必等到现在 ？”
听到这，白佑心头闪过一丝想法，侧过脸问道 ：“白川，当年柳家是不是有人幸免于难了？”
洛白川点头：“不错，应该是这鸨娘了，不过具体事因只有何城主知道。”
白佑恍然，这样似乎就可以串起来了。
但，也好像只是似乎，中间缺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林清晚腐烂的身子被水冲刷 ，血和肉流到稀泥里，看起来既可怜又可怖。
“对不起……”她似是哭了，流的却是血泪 ，“对不起……柳姐姐，不要丢下我了…… ”
“姐姐不是说过的吗 ……”
“住口。”
鸨娘打断她。
“你现在说这些又是想干什么 ？”
“我……”
“别在这里哭，没有人会同情你 。”鸨娘淡然道，“今夜，你必死无疑 。”
“……”
鸨娘抬眼看了看周围，淡淡道：“时辰也差不多了 。”
她的纤手覆在了呆愣在地的林清晚头骨上 。
“姐姐……”
“你的这条命可是我给的 。”
寒眸一冽。
“你也该还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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