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恳切，生怕对方误会。
玉梧桐的目光依旧平静，她似乎能看穿人心的真伪。
听完风凌的解释，她那如同冰封雪山的绝美脸庞上，没有丝毫波澜。
她只是又安静地看了风凌片刻，似乎在思考什么。
风凌被她看得心里发毛，硬着头皮，准备再次道歉。
然而，神女却再次开口，说出了一句让风凌瞠目结舌的话。
“既是如此，”她银色的瞳孔静静地注视着风凌，“那便继续吧。”
“……啊？”风凌彻底懵了。
继续？
继续什么？继续掀她铠甲，看她伤口？
这是什么操作？
正常人不该是勃然大怒，然后把自己挫骨扬灰吗？
难道神界的待客之道如此与众不同？
见风凌一脸呆滞地愣在原地，神女轻笑一声，让整个死寂的大殿都仿佛多了一丝暖意。
“不必惊惧，”她的声音柔和了些许，“你不是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么？本座也已沉睡了太久，不知这伤势究竟如何了，便当是……请你为我诊治一番。”
神女的邀请。
风凌犹豫了。
这感觉太诡异了，就好像一只小白兔，被一头沉睡的巨龙邀请去给它挠痒痒，说不准什么时候龙爪子一挥，自己就没了。
可看着对方那坦然的眼神，他又觉得，自己若再推三阻四，反倒显得小家子气，心中有鬼。
最终，他心一横，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看看这位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那……晚辈斗胆了。”风凌再次躬身一礼。
得到神女的颔首默许，他这才重新走上前。
这一次，他的心情截然不同，从一个好奇的偷窥者，变成了被授权的医师，一举一动也多了几分利落。
他深吸一口气，摒除杂念，小心翼翼地将神女胸前那片破碎的神铠领口又掀开了一些。
这一次，他看得更清楚了。
除了晃得眼晕的雪白，那狰狞的爪痕深可见骨，伤口边缘的血肉已经失去了活性，呈现出一种灰败的色泽。
而在伤口最深处，那团狂暴混乱的魔气如同一条盘踞的毒蛇，正不断释放出毁灭性的气息，侵蚀着神女的生机。
风凌不再犹豫，催动识海中的烬世金莲。
一缕精纯至极的金色能量，自他指尖溢出，如同一道温暖的阳光，轻轻地覆盖在那团魔气之上。
“滋啦——”
仿佛滚油入水，黑色的魔气剧烈翻腾起来，发出一阵阵无声的尖啸。
金光与黑气疯狂地对冲，吞噬转换。
原本对神女来说都感到棘手的狂暴魔气，在烬世金莲的力量面前，变得不值一提。
随着魔气的减弱，神女那紧蹙的眉头，似乎也舒展了一丝。
一股如释重负的舒畅感，从伤口处传来。
她银色的瞳孔中，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诧异之色。
她能感觉到，那股净化之力并非寻常的力量，它霸道纯粹，与魔界神界之物皆不相同，甚至带着一丝本源的味道。
更让她惊奇的是，在施展这股力量的同时，她能清晰地感知到，眼前这个凡人神魂的内部，除了这股至阳至刚的金色力量外，还蛰伏着另外一股截然不同的源生魔气。
这股魔气十分古老，让人觉得熟悉又陌生。
骨龙气息虽然被金莲镇压，收敛得极好，但在她这种等级的存在面前，依旧无所遁形。
两种极端对立的力量，竟然完美地共存于一具神魂之内，非但没有冲突，反而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有意思的小家伙……”玉梧桐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一个或许能让她摆脱眼下困境的大胆想法。
她看向风凌的眼神，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风凌对此毫无察觉，他正全神贯注地净化着魔气。
很快，神女胸前伤口表层的魔气便被清理干净，最后那股魔气十分顽固，在感觉到自己要被清除的时候甚至直接挣脱金莲的包围冲到体外凭空消散了。
风凌不知道的是，在魔界深处的一团虚无之中，一道恐怖的意念随着最后一缕魔气印记的消散，瞬间释放，同时一股无比磅礴的魔气冲出虚无，朝着神殿方向以跨越空间的恐怖速度快速赶来。
这边风凌一无所知，他又顺着她身上其他的伤痕一路检查下去，包括那根钉住她手臂的魔箭。
检查完毕，风凌退后几步，神色凝重。
他心中已经大致还原了当年那场惨烈的大战。
这位神女，当时面对的敌人，至少有五位同级别的魔道强者。
她硬生生扛住了数名强者的围攻，最终却被最强大的那个偷袭得手，一爪撕裂神躯，重创了本源。
而后，又被另一名强者用这歹毒的魔箭钉住神魂与肉身，彻底封印。
伤口与魔箭，两股源生魔气如同跗骨之蛆，万年来不断消磨她的神力。
而她的神力却是无根之水，此消彼长之下，若非她修为通天，恐怕早已彻底陨落。
即便如此，再拖上不到百年，结局依然是陨落。
只是，风凌心中还有一个巨大的疑惑。
既然当时有五位强者联手，为何不一鼓作气，将她彻底镇杀，反而要用这种耗时耗力的方式封印？
这不合常理。
除非……他们杀不了她，或者说，他们不敢杀她，又或者，他们留下她，另有图谋。
“如何？”神女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索。
风凌抬头，迎上她的目光，坦然道：“前辈当时的对手，不止一个，他们以车轮战消耗前辈神力，再由最强者发出致命一击，最终将您封印于此，用心歹毒，手段卑劣。”
神女银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赞许。
这个凡人，眼光倒是毒辣。
只凭这些残留的痕迹，便将当年的情形推断得八九不离十。
“那你觉得，”神女的声音带着一丝考较的意味，“该如何，救我？”
风凌闻言，陷入了沉思。
救她？
他脑海中，无数念头飞速闪过。
阵法？这神殿本身的守护大阵就玄奥无比，钉住她的魔箭更是蕴含着他无法理解的法则，想用阵法破解，无异于痴人说梦。
神通？他最强的攻击手段，在一位远古神女面前，恐怕连给她挠痒痒都不够。
医术丹道？他倒也精通一些，可那是针对凡人血肉之躯的法门，用在神灵身上，恐怕就是班门弄斧了。
更何况，他现在只是一具神魂。
烬世金莲虽然能源源不断地转化魔气，为他提供能量，但没有肉身终究是无根之水，无法快速积攒储蓄灵气，只能不断地吸收魔气来维持消耗。
除非使用莲子，只是还不知道对方是善是恶，萍水相逢完全没必要付出如此代价。
更重要的事他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位神女到底要消耗多少灵气。
要救一位被数名同级强者联手封印的神女，所需要的能量，恐怕能将方圆千里的魔海抽干。
在魔界，他自身都难保，何谈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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