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军帐。
与外面军队的肃杀氛围截然相反，军帐内此刻觥筹交错，莺歌燕舞。
平州的新任平州牧楚盛，搂着三五个美娇娘，吃着她们亲手喂的酒肉，醉生梦死。
帐下两侧，首座是楚家五大神相境供奉，此刻亦是一脸色相，对着身边的美女上下其手，毫无在外时的世家风度。
再往末座，便是平州刺史罗云，和其他原来的平州官吏武将。
罗云对面前的美食美酒毫无兴趣，反而面露愁容，其他平州官吏武将也是各有心事。
自从京都大乱，季候董天枢进京掌控天下权柄，许多世家不仅没有起兵反抗，反而花钱买了许多官位。
楚家便是其中之一。
花巨额钱财贿赂，买下了三州的州牧之职，更是利用庞大的家族势力迅速掌控三州实权。
平州便是其中之一，楚盛乃是楚家家主的三弟，被任命为平州牧。
他这个在平州经营了数年的州刺史和他的一众心腹，职权被迅速架空。
现在明面上他们还是大乾的朝廷命官，可哪天要是不听话，楚家想换就换了。
他不是没想过反抗，可一众老兄弟都不想拼，平州孤立无援，只能顺势依靠楚家。
就在罗云苦闷之际，一个传令兵快步走进帐内，隔着中间几名舞女，大声禀报：
“将军，天师门传来消息，贼首张丰已经宣告造反！”
听到这个消息，原本微醺依靠在美女怀中的楚盛，身体瞬间坐直起来，死死盯着那传令兵，眼中喜色毫不掩饰。
“果真？”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
他的大哥二哥都已经将江州天州彻底掌控，唯有他的平州，各地盘踞着数不清的流民，十分顽抗！
更是有传出大逆不道的流言，叫什么王候将相宁有种乎！
简直该死！
一群最下贱的平民也敢质疑世家权柄！
天师门更是可恶，身为宗派居然收容流民，更是在流民之中名声显赫。
要不是打着朝廷的旗号收复州郡，至少要师出有名，天师门早就被他剿灭了！
现在，那群该死的泥腿子，终于敢明目张胆地竖起反旗了。
这可不是他污蔑，是他们自己找死。
“传我将令！”
楚盛站起身，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狰狞和快意。
“大军开拔，天亮之前，我要看到天师门，血流成河！”
命令一下，传令兵迅速将军令传遍各营，早已集结在山下的数万平州大军，在经过三个时辰的集结后，轰然开拔。
铁甲森森，刀枪如林。
肃杀的气息冲天而起，将黎明前最后一丝黑暗都搅得粉碎。
领军的，是楚家最忠心的五位供奉，每一个，都是货真价实的神相境强者。
在他们看来，剿灭一群连像样兵器都没有的流民，不过是手到擒来。
这场剿匪，甚至不能称之为战争。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喊杀声震天动地，从山脚一路蔓延到山顶。
天师门刚刚燃起反抗之火的义军，在这些如狼似虎的官兵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他们没有精良的铠甲，手中最好的武器，不过是砍柴的斧头和打猎的弓弩。
一个照面，便被冲得七零八落。
鲜血，瞬间染红了通往山门的石阶。
无数刚刚挺直脊梁，想要为自己争一条活路的流民，转眼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们的脸上，还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对不公命运的愤怒。
可这一切，都在冰冷的刀锋下，戛然而止。
“顶住！都给我顶住！”
“为了圣师！为了活路！”
“跟他们拼了！”
义军们红着眼睛，用血肉之躯，筑起一道道防线。
可这些防线，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被轻易撕碎。
太快了。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不到半个时辰，数万义军死伤过半，残存的部队被压缩到了山门前的广场上。
不到一万人的残兵败将，将妇孺老弱紧紧护在中间，背后，就是那尊高大的圣师雕像。
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挂了彩，每个人的脸上都溅满了鲜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
可没有一个人后退。
没有一个人恐惧。
他们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将他们团团包围的官兵，如同被逼入绝境的狼群。
张丰浑身浴血，一条左臂已经不翼而飞，鲜血浸透了他半边道袍。
他拄着剑，半跪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全身的剧痛。
他的身后，就是那尊俯瞰众生的圣师雕像。
雕像无言，神情悲悯。
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这人间惨剧。
“呵呵……一群不知死活的蝼蚁。”
官兵阵后，楚盛的战车缓缓驶出，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广场上的惨状，脸上满是轻蔑的讥讽。
“张丰，你身为宗门势力，却要干涉朝廷，擅自救助流民！”
“现在连自己都救不了了，你可知罪！？”
他伸出一根手指，慢悠悠地指着那些被护在中间的妇孺，依然在出言挑拨。
“看看他们，多可怜啊。”
“本来，只要你一个人死，他们都能活。”
“可现在，因为你的愚蠢，他们都要给你陪葬。”
“男的，会被剁碎了喂狗。”
“女的嘛……呵呵，本官的将士们，可是很久没开荤了。”
残忍的话语，在这片广场上回荡，抽打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上。
王腾和那几个纨绔子弟，睚眦欲裂，死死地捏着手中的兵器。
“楚盛！你这个畜生！”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回应他们的是楚盛更加肆无忌惮的大笑。
“做鬼？你们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我要用阵法，将你们的魂魄也碾碎，一群贱民！”
他身旁，平州刺史罗云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楚家势大，不仅掌控了整个平州，连周边的天州、江州，都在他们兄弟之手。
他这个刺史，在楚盛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
他贪财，他好色，他也爱权。
可他有底线。
他从不滥杀无辜。
眼前的这一幕，让他胃里翻江倒海，几欲作呕。
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
胳膊，拧不过大腿。
他只能闭上眼，假装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
这世道，能保住自己的命，就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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