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蒙的目光在新砌的灶膛上来回扫视，眉头微微蹙起，但很快又舒展开。
砖缝勾抹得不算齐整，耐火泥的厚薄也略有差异，但那关键的炉箅子位置、二次进风道的走向、预留烟道的尺寸，竟都大差不差地立在了那里，骨架是没错的。
“赵师傅，”徐蒙开口，声音带着点审视后的肯定..
“我看着...这不是搭得挺像那么回事了么？结构都对上了。”
赵师傅正憋着一肚子火，闻言猛地扭头，瞪向角落里一个缩着脖子、脸上蹭了好几道灰的半大小子.
那是他刚收没多久的徒弟小石头。
赵师傅嗓门顿时拔高了八度：“石头！你给我滚过来！谁让你瞎动手的？徐主任还没点头呢！这玩意儿是你能瞎鼓捣的吗？搭坏了算谁的？浪费公家砖瓦你赔得起啊你！”
小石头被吼得浑身一哆嗦，脸涨得通红，手指头绞着油渍麻花的衣角，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
“师...师傅，我...我看徐主任画的图...琢磨好几天了，连睡觉都梦见那些线...线头...我、我觉着差不多了，砖也备好了，就...就忍不住上手试试...搭、搭出来有一会儿了...”
石头越说声音越小，脑袋快垂到胸口了。
“你觉着？你觉着顶个屁用！”
赵师傅气得直拍大腿，“这是科学！是技术！你以为是垒鸡窝呢？”
眼看赵师傅还要继续发作，徐蒙笑着摆了摆手，走到那新砌的、还带着湿气的灶台前，伸手拍了拍粗糙的砖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行了老赵，消消气。小石头有这份钻研的劲头，是好事。”
徐蒙转向小石头，语气温和下来，“石头，胆子不小嘛。不过下次动手前，最好还是跟师傅或者我通个气，大家一起琢磨，更稳妥，对不对？”
小石头猛地抬起头，眼里闪着不敢置信的光，使劲点着头：“嗯！徐主任！我记住了！”
徐蒙又看向赵师傅，带着点轻松的笑意：“又不是研究原子弹，差一点没事的。灶台这东西，行不行，最终还得看它能不能好好烧火。光杵这儿看，能看出花来？我看啊，干脆，点火试试呗！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嘛！”
徐蒙这话说得在理，又带着点调侃，赵师傅绷着的脸也松动了些。
赵师傅狠狠瞪了石头一眼，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瓮声瓮气地朝旁边喊。
“还愣着干啥？抱柴火去！麻利点！”
干燥的引火柴和劈好的硬木块很快塞进了崭新的灶门。
赵师傅亲自划着火柴，火势很快蔓延开来，明亮的火焰在炉箅子下方升腾，充满了新砌的灶膛，透过砖缝能看到里面一片橙红透亮。
“着了着了！”
“火头真旺啊！”
围观的几个帮厨和小工小声议论起来，脸上带着兴奋。
赵师傅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他拿起长柄铁钩，熟练地拨弄了一下柴火，让空气流通更顺畅。
火焰“呼”地一下蹿得更高，炽热的气浪扑面而来。他舀了一大锅水坐上去，没多久，锅底就响起了密集的气泡声，水汽蒸腾而上。
赵师傅盯着那锅翻滚的水花，又感受了一下灶膛里火焰的温度和形态，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赵师傅侧头，对着旁边一脸紧张又期待的小石头哼了一声：“嗯，这回...还差不多！算你小子狗屎运蒙对了！”
随即赵师傅转向徐蒙，脸上堆起热情的笑。
“徐主任，您瞧，这新灶头真不赖！起火快，火力足！这都晌午了，您可是大功臣，说啥也得留下吃顿便饭！正好用这新灶台给您露两手，也试试它的成色！”
徐蒙抬头看了看后厨墙上挂着的旧钟，指针已经快指向十二点。他笑着婉拒。
“赵师傅，您的好意心领了。饭就不吃了，这灶能用就行，后面烧水做饭，您再慢慢品品它的好处。”
徐蒙顿了顿，想起什么，“对了，石头，图纸你既然能琢磨明白还搭出来了，说明有灵性。后面再好好跟师傅学，把细节抠得更扎实些。”
小石头激动得脸通红，用力点头：“嗯！徐主任！我一定好好学！”
徐蒙拿起搭在条凳上的蓝布外套，刚抖开灰尘准备穿上，后厨那扇厚重的门又被推开了。一个穿着灰色干部装、梳着整齐背头、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背着手走了进来。
中年男人身形清瘦，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沉稳地扫过一片狼藉但已初具规模的灶台，最后落在徐蒙身上。
赵师傅一见来人，立刻收敛了笑容，腰板也挺直了些，快步迎上去。
“哎哟，王校长！您视察来了？正好，咱们食堂这省柴灶刚搭好，头一回点火，顺当着呢！”
王校长？徐蒙心中一动。自己还没正式打过交道的校长，他只在教职工大会上远远见过几次。看来今天这位“正主”回来了。
王校长的目光在徐蒙脸上停留片刻，带着审视，又转向赵师傅。
“嗯，赵师傅辛苦了。这位是...？”
王校长的声音不高，透着一种平和的威严。
赵师傅赶紧介绍：“王校长，这位就是咱们高一新来的徐蒙徐主任！兼着高一一班班主任和高一年级组长。这省柴灶，就是徐主任带着我们搞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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