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庙前的对峙，最终以一种近乎荒诞的方式收场。
汉王李元昌等人精心策划的悲情大戏，被愤怒的民众和悲痛的家属们冲击得体无完肤。他们被自己的口水和百姓的怒骂淹没，所谓的“祖宗家法”，在一百多条人命的重量面前，被碾压得粉碎。
当金吾卫赶到“维持秩序”时，几位亲王早已没有了半分皇室威仪，一个个衣衫不整，满身尘土，如同丧家之犬，被狼狈地“保护”了起来。
李承乾没有停手。
他趁热打铁，命《大唐日报》连夜加印，头版头条，便是太庙前那震撼人心的一幕。一张由宫廷画师现场绘制的插画，占据了半个版面——痛不欲生的老妇，面目狰狞的亲王，漫天飞舞的牌位，和周围一张张愤怒的脸。
插画之下，是那句振聋发聩的质问：“我们的爹娘儿女，就不是人吗？”
报纸的另一版，则毫不留情地将从“织心者”处缴获的账本、密信的关键部分，以影印的形式公之于众。汉王等人与外敌勾结，出卖大唐利益换取金钱的铁证，清清楚楚地摆在了全天下人的面前。
这一下，彻底击碎了他们最后一块遮羞布。
甘露殿内。
李世民摊开最新的《大唐日报》，目光落在那句被特意放大的血色标题上，久久没有言语。
他仿佛能听到那位老妇人嘶哑的哭喊，能看到那一百多个家庭破碎后的悲伤。
最终，他缓缓地从御案的暗格中，取出了一枚代表着最高决断权的纯金令牌。这枚令牌，自他登基以来，动用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将令牌递到早已等候在殿下的李承乾面前。
“此事，全权交由你处置。”
李世民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看着自己这个已然能独当一面的儿子，眼神复杂。
“朕，只要一个结果。一个能让那一百多个冤魂安息，让天下百姓信服的结果。”
三日后，长安西市广场。
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整个西市连同周围的十几条街巷，都被围得水泄不通。自大唐立国以来，长安城还从未有过如此万众瞩目的时刻。
广场中央，一座临时搭建的丈高木台上，李承乾身着太子常服，端坐正中。他的身后，是那两千名神情肃穆，胸前佩戴着白花的“大唐陪审团”。
“带人犯！”
随着一声高喝，汉王李元昌等一众宗亲罪犯，被押上了高台。
他们曾经高贵的头发已被剃去，象征身份的华服换成了最耻辱的囚衣，手脚都戴着沉重的镣铐。当他们被粗暴地按跪在高台上，第一次在万民的审视下，被迫低下那曾经高傲的头颅时，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欢呼。
“肃静！”
房遗爱身着一身特制的黑色法袍，走上前来，他今日的身份，是代表大唐的公诉人。
他展开一卷长长的卷宗，用洪亮的声音，当众宣读罪状。
“罪人李元昌，勾结西域胡商，恶意做空皇家银行，致使国家金融动荡，其罪一也！”
“罪人李神通，暗中指使前隋‘枭’组织，以强水腐蚀枕木，制造‘一线天’惨案，致我大唐百余名工匠、兵士无辜惨死，其罪二也！”
“罪人李孝通……阴谋刺驾，意图谋逆，其罪三也！”
……
一条条，一款款，桩桩件件，触目惊心。房遗爱每念完一条，便有百骑司的校尉将相关的物证，如账本、密信、毒药、凶器等，高高举起，展示给台下的万民和陪审团。
罪证确凿，铁案如山。
经过短暂的商议，陪审团的代表，一位在“一线天”事故中失去了儿子的老工匠，颤抖着站起身，用嘶哑的声音宣布了裁定结果。
“我等，大唐陪审团，一致裁定：所有罪名，成立！”
“斩了他们！”
“杀了这帮畜生！”
台下万民欢呼，群情激愤，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便是喜闻乐见的斩首示众环节。
就在此时，李承乾缓缓站起身。
他抬手虚按，喧嚣的广场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位年轻的太子身上。
“孤今日，不取尔等性命。”
李承乾的声音通过数个铁皮喇叭，清晰地传遍了广场的每一个角落。
“因为，简单的死亡，对你们来说，是一种解脱。太便宜你们了。”
他目光扫过台下，扫过那些翘首以盼的百姓，随即高声宣布：
“孤在此宣布，自今日起，颁行《大唐国家安全法》！首次以律法形式，将‘危害国家安全罪’写入我大唐法典！凡犯此罪者，无论身份，王子与庶民同罪！”
“依据新法，孤，判决如下！”
“其一，剥夺罪人李元昌、李神通、李孝通等所有主犯之李氏宗籍，贬为庶民！其名，永世不得入宗庙！其子孙三代，不得科举、不得入伍、不得经商！”
这一条判决，已经让台上的几位前亲王面如死灰。对于他们来说，这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李承乾看着他们，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审判。
“其二，判处所有罪犯，无期劳役！”
“罚尔等，即刻奔赴‘一线天’峡谷，用你们这双曾经只懂享乐的手，亲手清理废墟，重铺枕木，直到长洛铁路全线贯通！让你们亲眼看着，你们想要毁灭的东西，是如何在你们自己手中，重新屹立起来的！”
“之后，再将尔等发配至辽东！在新建的鞍山钢铁厂和抚顺煤矿里，为我大唐，劳作至死！用你们的余生，去赎你们犯下的罪孽！”
这个判决，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杀人诛心！
这简直是比千刀万剐还要残忍的惩罚！这是对他们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让他们用自己的双手，去建设他们曾经拼命想要毁灭的一切，在无尽的劳作和悔恨中，耗尽生命。
短暂的寂静之后，广场上爆发出了一阵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猛烈的欢呼！
“太子殿下英明！”
“大唐万岁！”
百姓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公平和解气！这种让他们亲手弥补罪过的惩罚方式，远比一刀砍了脑袋，更能抚慰人心。
大唐的威信，和太子的声望，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李承乾站在高台上，看着台下那一张张激动而满足的脸，心中却无半分波澜。
他解决了内部最大的毒瘤，用一场完美的审判，为自己的新政，立下了最坚固的法理基石。
他的目光越过欢呼的人群，望向遥远的西方，那里，是丝绸之路的延伸，是拂菻和波斯的方向。
他对着身旁同样心潮澎湃的长孙冲，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冷冷地说道：
“家里的老鼠打完了。”
“接下来，该去跟真正的主人，算算总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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