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是被血腥味呛醒的。
喉咙像塞了团烧红的炭，每吸一口气都扯着肺叶疼。
她睫毛颤了颤，视线从模糊逐渐清晰——首先撞进眼里的是沈砚沾血的袖口，正悬在她脸侧半寸处，指尖微微发颤，似乎想碰又不敢碰。
\"醒了。\"沈砚的声音哑得不像他自己，云栖这才发现他额角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顺着下颌滴在她颈侧，凉得惊人。
她想抬手摸他的脸，却发现胳膊重得像灌了铅，只能从喉咙里挤出半声低唤：\"沈...砚...\"
\"我在。\"他立刻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血污渗进来，\"别说话。
周药师说你肋骨断了两根，灵力反噬伤了经脉。\"
云栖这才注意到耳畔有细碎的咒文声。
偏头望去，周药师跪坐在五步外的瓦砾堆里，额发全被冷汗浸透，指尖浮着淡青色的光，正按在柳仙子心口——柳仙子面色惨白如纸，胸口的衣襟被血浸透，染成触目惊心的暗红。
\"柳仙子...\"云栖挣扎着要起身，沈砚按住她肩膀，指腹重重压在她肋下淤青处：\"你现在动一下，周药师就得再分半成灵力给你。\"他喉结滚动，\"她为了替你挡那道冲击波，仙元几乎散尽。\"
远处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云栖转头，看见汪药师踉跄着扶住断墙，他怀里的药瓶滚了满地，深褐色的药汁在青石板上蜿蜒成河：\"这风暴里的黑雾...带腐蚀力！
我刚炼的护元丹，全被侵蚀了！\"
\"不是腐蚀。\"冯书生的声音从左侧传来，云栖这才发现他倚着半面残墙，袖口撕开的布条胡乱缠着左臂，血正从指缝里往外渗，\"是灵力紊乱。
我和顾师姐刚才用灵识扫过风暴范围——\"他剧烈咳嗽起来，顾师姐立刻蹲到他身边，手按在他后心输送灵力，她的发簪歪在耳后，往日整齐的裙角被撕成了碎条，\"边缘地带的灵力波动比中心弱三成。\"
\"三成？\"吕书生不知何时从瓦砾堆里爬了出来，他怀里还护着本烧焦一角的古籍，\"足够让结丹期修士硬扛片刻。\"
\"但中心是陆沧溟的灵力核心。\"罗书生突然插话，他从袖中抖开一卷泛黄的绢帛，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风暴图，\"我查过《九曜劫录》，上古魔修自爆时，灵力漩涡的中心是本源所在，可...可靠近中心的修士会被吸成干尸。\"他喉结动了动，\"但边缘...或许能做文章。\"
云栖望着远处仍在翻涌的黑雾漩涡。
陆沧溟的身形已不可见，只有一团暗红的光在风暴中心若隐若现——那是他未完全碎裂的魔丹残核。
她能感觉到那团红光在撕扯周围的灵气，像个永远填不满的黑洞。
\"需要缓冲。\"石谋士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他的儒生长衫沾满灰尘，腰间的玉坠碎成了两半，\"蔡道长的困灵阵能减缓风暴冲击，但需要三息时间布阵。
汪药师的丹药得加一味玄冰草，中和灵力暴乱。\"他指节抵着下巴，\"沈执法带铁师姐、陈将军他们从边缘推进，吸引陆沧溟的注意力。
云姑娘...\"他顿了顿，\"你和叶护法、柳仙子找薄弱点。\"
\"柳仙子现在动不了。\"沈砚的拇指摩挲着云栖手背，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我去。\"
\"不行。\"云栖反手攥住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你的伤比我重。\"她望着风暴中心的红光，残页在袖中发烫——那是她用舌尖血祭过的上古农典残页，此时正随着她的心跳发出微光，\"我能感觉到...残页对那团红光有感应。\"
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说什么，却被云栖抢先按住嘴唇：\"我要试试。\"她转向蔡道长，\"前辈，布阵需要什么？\"
蔡道长正蹲在地上画阵图，听见声音抬头，他的道冠歪在脑后，脸上沾着灰：\"需要三株灵柏做阵眼。\"他指向左侧废墟，\"那边有棵千年古柏，断成了三截。\"
\"我去搬。\"杜铁匠扛起他的玄铁大锤，转身冲进风暴边缘。
他的后背立刻被黑雾撕开几道血口，但他咬着牙，每一步都踩得极稳，大锤砸在古柏残桩上，火星四溅。
汪药师突然低喝一声，抬手抛来三枚青色丹药：\"含在舌下，抵半柱香的灵力侵蚀。\"云栖接住丹药，分给沈砚一枚，他却转手塞进她嘴里：\"我扛得住。\"
\"布阵！\"蔡道长猛地拍地，三道青光从他指尖窜出，没入杜铁匠刚搬来的灵柏断枝。
地面震颤着裂开纹路，青芒如藤蔓般爬满废墟，风暴边缘的黑雾突然一顿，像被无形的手扯住了衣角。
\"走！\"沈砚抽出玄铁剑，剑身上的血珠被风暴卷走，\"铁师姐，护好陈将军！\"铁师姐反手抽出腰间软剑，她的左脸有道深可见骨的抓痕，却笑得像朵带刺的花：\"沈执法，我还没看够那老东西吃瘪呢！\"
陈将军将染血的战旗插在阵眼旁，旗面被风暴撕得猎猎作响：\"仙门弟子，随我踏平这贼窝！\"他身后二十几个弟子应声冲出，剑光连成一片银芒，直刺风暴边缘。
陆沧溟的怒吼穿透黑雾：\"蝼蚁！\"暗红光芒骤然暴涨，风暴中心的黑雾如活物般涌来，却被蔡道长的困灵阵挡住大半。
沈砚的玄铁剑划出金月，直接斩碎袭来的黑雾，铁师姐的软剑紧随其后，在黑雾中割出一道缺口。
\"这边！\"叶护法突然拽住云栖的手腕，她的冰属性灵力在掌心凝成蓝芒，\"我感应到薄弱点了！\"云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风暴中心偏南处，黑雾流动的速度明显慢了半拍，像块被揉皱的绸子。
\"柳仙子！\"云栖扑到柳仙子身边，周药师的治疗光刚刚消散，柳仙子缓缓睁眼，唇角还沾着血：\"小栖...我撑得住。\"她指尖掐诀，周身腾起淡金色的净化光，那光虽弱，却像根细针般扎进黑雾薄弱处，将翻涌的灵力暂时钉在原地。
\"残页！\"云栖咬破舌尖，血珠滴在掌心残页上。
金光如活物般窜出，裹着她的指尖直刺风暴中心的暗红光芒。
叶护法的冰棱紧随其后，在金光周围凝成冰刺，形成交叉攻击。
\"咔嚓——\"
预想中的碎裂声没有响起。
暗红光芒外突然泛起一层青黑相间的护盾，表面浮着密密麻麻的符文，金光撞上去溅起火星，冰刺触到护盾瞬间崩成碎冰，反弹的灵力撞得云栖倒退三步，撞进沈砚怀里。
\"这是...魔纹盾？\"吕书生的声音带着惊惶，\"上古魔修用本命精血祭炼的防御阵，除非...\"
\"除非破了他的魔丹残核。\"云栖望着那层护盾，残页在掌心发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可现在...\"
沈砚将她护在身后，玄铁剑上的金芒比之前更盛：\"我来引开他的注意力，你找机会再试。\"
\"没用的！\"陆沧溟的笑声裹着黑雾传来，护盾上的符文开始流转，\"这盾连化神期修士都破不开，你们这群蝼蚁...\"
云栖望着那层流转的符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残页的金光突然一顿，她仿佛听见远古的呼唤——那是农典残页在告诉她，这护盾的纹路里，藏着某种与土地相关的破绽。
但此刻，护盾上的符文越转越快，暗红光芒在盾后隐隐跳动，像颗即将爆炸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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