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是个吊梢眉的壮硕婆娘，两手往腰上一叉，下巴抬得快要戳到天上去，正是王芳的嫂子刘翠娥。她后头跟着四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一个个横眉竖眼的，王芳的哥哥王强也跟在里头，却怂头耷脑地缩在自家婆娘身后。
刘翠娥一见着陆亦川，就跟点了火的炮仗似的。
“陆亦川，江晚那个小贱人呢？让她滚出来！今儿不给我们王家一个说法，这事儿没完！”
陆亦川往门框上一靠，高大的身板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有屁就放，别在这儿喷粪。”
“喷粪？我们是来讨公道的！”刘翠娥的嗓门陡然拔高，唾沫星子喷得老远，“我小姑子王芳，被你们两口子害得‘孩子’都没了，名声也毁了！现在天天在家寻死觅活，你们倒好，跟没事人一样！我告诉你们，今天不赔个千儿八百的，再当众给我小姑子磕头道歉，你们这院子就别想要了！”
她身后的几个汉子立刻跟着往前一拥，捏着拳头，关节掰得噼啪响。
江晚从陆亦川身后走出来。
“王芳嫂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王芳到底有没有孩子，县医院的刘主任说得清清楚楚，全村去看热闹的人也都听见了。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我们害她？”
“哼！谁晓得你们是不是拿钱把医生给买通了！”刘翠娥翻了个白眼，索性胡搅蛮缠，“就算没怀孕，那也是你们刺激的！要不是你们咄咄逼人，我小姑子一个老实本分的女人，能想出那种法子？都是被你们逼的！你们毁了她的名声，就得赔！”
“老实本分？”江晚几乎要被这话气笑了，“你管编瞎话、泼脏水、讹诈勒索叫老实本分？王芳嫂子，这理儿是你家王家自己定的吧？”
“我不管什么歪理正理！我只认我小姑子在你们这儿受了天大的委-！”刘翠娥彻底耍起了无赖，“今天必须赔钱！少一分都不行！不然，我们就天天来闹，日日来堵门，让你这采摘园一天都开不下去！”
这边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左邻右舍，村民们呼啦啦全围了过来看热闹。
万大娘也挤在人群里，恨不得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最好当场打起来。
“我的乖乖，这王家的人也太横了！”
“就是啊，明明是王芳自己不要脸，还有脸上门来讹钱？”
“这下麻烦了，碰上这种滚刀肉，有理也说不清啊。”
听见周围的议论，刘翠娥反倒更来劲了，她今天就是来撒泼的，人越多越好。
陆亦川的声音低沉下来。
“我再说最后一遍，王芳的事，与我们无关。她自己做错了事，就该自己受着。想讹钱，滚远点。”
“哟呵！还挺横！”刘翠娥冷笑一声，一把将王强从身后推了出来，“哥，你跟他们说！你妹妹现在都快没法活了！”
王强被推到前头，对上陆亦川那能杀人的眼神，腿肚子直哆嗦。
“亦、亦川，江晚，我妹她……她确实挺惨的。你们……就当可怜可怜她，多少给点……”
“给点什么？”陆亦川直接打断他，“给钱让她学着下次骗得更真一点？还是给钱让你们拿着这昧良心的钱去吃香喝辣？”
“你……你这人怎么说话的！”王强被噎得满脸通红。
村长赵德全这时也闻讯赶来，拨开人群，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干什么呢！大白天的，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刘翠娥一见村长，立刻变了副嘴脸，指着江晚和陆亦川就开始嚎。
“村长！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我小姑子王芳，被这两个黑心肝的害惨了！他们把人逼得没活路了，我们来讨个公道，他们还欺负人！”
村长看看陆亦川，又看看江晚，最后把视线落在撒泼的刘翠娥身上。
“王芳嫂子，有话好好说。王芳那事，县医院的检查结果，当时在场的乡亲们都作证了，是她自己……”
“村长您别听他们的！”刘翠娥根本不让村长说完，“他们人多，我们孤儿寡母的（她身后的王强不算人），说不过他们！反正，今天不赔钱，谁也别想好过！”
陆亦川突然冷哼一声，对着围观的众人扬声。
“各位叔伯婶子，那天在县医院，王芳假孕被揭穿，她爹当众说出‘祖传玉镯’也是谎话，这些事，在场的几位都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吧？”
人群里立刻有人大声应和。
“对！我当时就在场，王芳她爹气得当场就给了她一耳光！”
“没错，医生说得一清二楚，子宫里干净着呢，怀个屁！”
“那玉镯子也是假的，她爹亲口说的！说他们家就是刨地的，哪来的祖传宝贝！”
这些声音，一句句，一字字，全成了耳光，狠狠抽在刘翠娥和王强的脸上。
刘翠娥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仗着自己是外村人，梗着脖子硬撑。
“那又怎么样？就算那些是真的，也是你们逼的！你们害得王芳名声扫地，以后还怎么嫁人？这笔账怎么算？”
“她嫁不嫁得出去，关我屁事。”
陆亦川的声音陡然拔高，一股骇人的气势压了过去。
“倒是你们，今天带这么多人上门寻衅滋事，败坏我妻子的名誉，这笔账，我们是不是也该算算了？”
他往前踏出一步，直逼刘翠娥。
“我妻子江晚，从未主动招惹过谁。是王芳三番两次挑衅，编谎陷害。现在真相大白，你们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上门讹诈！刘翠娥，我问你，你这是不是诽谤？是不是聚众闹事？”
刘翠娥被他这股劲儿冲得连退两步，一时间竟然张口结舌。
她没想到，平日里闷不吭声的陆亦川，发起火来这么吓人。
江晚适时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王芳嫂子，我们敬你们是长辈，才跟你们讲道理。如果你们非要胡搅蛮缠，那我们只能用别的法子了。诽谤，聚众闹事，这些事，都归派出所管。要不，咱们现在就去镇上，让公安同志来评评理？”
“公安”两个字一出来，刘翠娥的气焰瞬间灭了一半。
她身后那几个本来就是来撑场面混顿酒喝的汉子，也开始骚动起来，他们可不想真跟公安打交道。
“你……你们少吓唬人！”
“是不是吓唬你，你可以试试。”陆亦川的语调平平，却让人后背发凉，“今天，我给你们两条路。第一，现在就滚，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们。第二，我现在就去镇上派出所报案，告你们诽谤、寻衅滋事、外加敲诈勒索。到时候，别说一分钱，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进去喝茶留案底。自己选。”
他的话音落下，那几个汉子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悄悄拉了拉刘翠娥的衣角。
“嫂子，要不……算了吧？这事儿……好像真闹大了。”
王强更是吓得脸都白了，一个劲儿地给他媳妇使眼色。
刘翠娥骑虎难下，她今天算是彻底踢到了铁板上。
村长也赶紧打圆场：“翠娥啊，听我一句劝，这事就这么算了吧，别把事情闹得没法收场啊！”
刘翠娥死死咬着牙，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江晚往前走了半步，站到陆亦川身边，轻飘飘地补了一句。
“嫂子，我劝你选第一条路。派出所的茶……不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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