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剑拔弩张的瞬间——
“哐当！！！”
一声巨响猛地从门口传来！紧接着是一阵稀里哗啦的碎裂声和惊叫声！
宴客厅那厚重的雕花木门，竟被人从外面硬生生地撞开了半扇！木屑纷飞！
只见一个魁梧如铁塔般的身影堵在门口，正是张铁柱！他一手还端着个巨大的、热气腾腾的汤盆，另一只蒲扇般的大手则维持着一个向前泼洒的姿势。而主位上的黄万金，此刻从头到脚，淋淋漓漓挂满了油花花的汤汁、碧绿的菜叶、还有几片炖得软烂的肉皮！
他精心梳理的头发塌了，锦缎袍子湿透了，脸上糊满了油汤，整个人像只刚从油锅里捞出来的落汤鸡，狼狈到了极点，正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满堂皆惊！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张铁柱收回手，一脸“惊慌失措”地看向自己空了的汤盆，又看看呆若木鸡、满身狼藉的黄万金，扯开他那破锣嗓子，用足以掀翻屋顶的音量，充满“歉意”地大声嚷道：
“哎呀呀！对不住！对不住啊黄老爷！这地…这地也太滑了！俺一个没站稳！您…您这身‘金贵皮’没烫着吧？俺…俺真不是故意的啊！”
他一边嚷，一边还煞有介事地跺了跺脚下的青砖地，仿佛在验证它有多滑。
那表情，三分“无辜”，七分“憨厚”，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恶作剧得逞的痛快。
满堂死寂，只剩下汤汁从黄万金头发、衣角滴落到名贵地毯上的“吧嗒”声。
李明看着门口那“惊慌失措”的魁梧身影，再看看眼前浑身挂彩、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黑，气得浑身肥肉都在颤抖的黄万金，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笑意。
他猛地沉下脸，对着还在“表演”的张铁柱厉声喝道：“混账东西！莽莽撞撞，成何体统！惊扰了黄老板，还不快滚出去！”
张铁柱立刻“诚惶诚恐”地点头哈腰：“是是是！少爷息怒！俺这就滚！这就滚！”他抱着那空汤盆，麻溜地转身，“滚”得飞快，瞬间消失在门外。
李明这才转向气得几乎要晕厥过去的黄万金，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
“黄老板！你看看！这便是我这粗鄙下人的‘不是’！惊扰了您这‘金贵之躯’，实在是…罪过！罪过啊！”他特意加重
“金贵”二字，充满了讽刺。
“不过，”李明话锋一转，目光如寒冰般扫过席间噤若寒蝉的众人，最后定格在黄万金那张五颜六色的胖脸上，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本官方才听得清楚！黄老板，你适才所言，什么‘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什么‘风大浪急翻了船’？此言何意？！莫非是在威胁朝廷钦差？！莫非你黄万金，在这淮安府，想做那无法无天的土皇帝不成？！”
“我…我没有…李大人…”黄万金被李明这顶大帽子扣得魂飞魄散，满身的油腻狼狈也顾不上了，慌忙想要辩解。
“没有什么？！”李明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盘乱跳，声色俱厉，“今日宴饮，本官本欲与尔等商贾共议漕运新政，体察商情！却不料尔等先是言语威胁，继而贿赂朝廷命官！如今，连本官的随从都看不过眼，失手‘点醒’了你这身铜臭！如此失仪无状，藐视朝廷威严！这宴，不吃也罢！”
他猛地拂袖，带起的风都带着凛冽的寒意：“忠叔！我们走！此地污浊，令人作呕！”
“是！少爷！”忠叔响亮应声，护在李明身侧。
李明看也不看面如死灰、浑身颤抖的黄万金和那群呆若木鸡的豪商，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去。
那决然的背影，带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正气。
走到门口，李明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冰冷的声音清晰地传回死寂的宴客厅：
“黄老板，还有诸位，‘下马威’本官收到了。
也请诸位，收好本官今日的‘回礼’。
新政之事，绝无更改！明日，本官将在漕运衙门，亲自督办‘裕丰号’近三年漕粮账目核查！望黄老板…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人已消失在门外。
宴客厅内，一片狼藉。
只有黄万金满身油污，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瘫软在椅子上，脸上红白交错，羞怒、恐惧、难以置信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为一声气急败坏的嘶吼：
“李——明——！”
门外，月光清冷。
张铁柱抱着他的擀面杖，像个立了大功的将军，昂首挺胸地跟在李明身后，瓮声瓮气地邀功：“少爷，俺刚才那手‘天女散花’，泼得咋样？准头不错吧？那胖子，油光水滑的，正好给他洗洗！”
李明嘴角终于忍不住扬起，拍了拍他厚实的肩膀：“嗯，不错。
回去赏你…两个大肉包子！”
“才两个？”张铁柱顿时垮了脸，委屈巴巴。
忠叔也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随即又凝重地看向李明：“少爷，账目核查…明日怕是硬仗。
黄万金吃了如此大亏，绝不会坐以待毙。
还有那钱有礼…”
李明望着被府邸高墙切割得狭长的夜空，眼神幽深：“我知道。
黄万金不过是个摆在台前的钱袋子，他背后的人，还有漕运衙门里的那些魑魅魍魉，被逼到墙角，该跳出来了。
”他摸了摸袖中那份名单，指尖划过“通州王德禄”、“济宁过江龙”的名字，最后停在“扬州赵半城”上。
淮安这场闹剧，只是开胃小菜。
真正的杀机，恐怕已在通州张开。
而那个名单上排在第一位、等着他的“通州仓场大使王德禄”，此刻在做什么？是磨刀霍霍，还是…正备好了更“香艳”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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