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郓州的雪刚歇，戴宗便裹着一身寒气闯进了大堂。彼时王伦正与吴用对着山东舆图商议春耕事宜，见戴宗背上的信囊鼓鼓囊囊，便知有要紧军报。
“哥哥，东路大捷！”戴宗抹了把脸上的雪水，从囊中掏出两封急报，“登州呼延庆将军率平海军反正，已拿下登州城！莱州、登州，京东东路全境归我梁山！”
王伦接过军报，见上面盖着平海军的朱印，字迹刚劲有力，正是呼延灼族叔呼延庆的亲笔。信中说，平海军将士早不满朝廷克扣粮饷，见梁山在兖州、济州推行分田免税，早已心向往之。腊月初三夜，呼延庆以“清君侧、安齐鲁”为号，率三千水军杀了登州知州，打开城门迎接梁山旗号。莱州知州听闻登州易主，次日便跑了。
吴用在舆图上点了点登州的位置，笑道：“登州一破，山东半岛尽在掌握。从此渤海湾的渔利、辽东的商路，都能为我所用。呼延将军这步棋，走得正是时候。”
王伦望着舆图上已连成一片的山东疆域，从最东的登州到最西的郓州，竟无一处不在梁山治下。他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孔端友在议事堂说的“根扎泥土”，如今看来，这话果然没错。
正说着，武松大步流星走进来，手里攥着另一封军报，脸上却带着几分凝重：“哥哥，河北、淮西、江南那边有动静。”
王伦展开军报，眉头微微一皱。原来田虎在山西连败种师道，已占了太原、汾州等六州，种师道率残部退守河中府；王庆在淮西大破刘光世，楚州、濠州尽落其手，刘光世只带百余亲卫逃去了庐州；方腊更猛，在江南击溃梁方平，连下睦州、歙州，兵锋直指杭州。，竟成鼎足之势。
“朝廷这下是真顾不上山东了。”吴用叹了口气，“田虎占了河东，王庆据了淮西，方腊扼住江南财路，大宋的腰杆子，算是被这三家生生打断了。”
王伦将军报放在案上：“他们打得越凶，朝廷越没空来犯山东。当务之急，是把咱的地盘打理好。传令下去，腊月十五前，各州要完成田产丈量，正月十五前，务必让百姓领到新的地契。”
话音刚落，萧嘉穗从堂外进来，手里捧着一叠文册：“哥哥，属下已拟好官员选拔的章程，想请哥哥过目。”
萧嘉穗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深得王伦信任。此次山东全境平定，王伦便让他主持选拔新官，取代旧朝留下的污吏。
“说说你的想法。”王伦接过文册，见上面写着“山东考选令”五个大字。
萧嘉穗道：“还是按照哥哥在郓州的那个方法考，以后形成惯例。”
王伦抚掌笑道：“就依嘉穗所言，正月里在济州设考场，各州学子到济州来考，考中者直接派往各县任事。”
消息传出去，山东境内顿时沸腾。佃户家的书生、镇上的账房、甚至孔府的年轻仆役，都捧着书本备考。曲阜义学里，孔端友见学子们既要学经史，又要习算术、懂农事，不禁对前来探望的王伦道：“王头领这是要把‘有教无类’落到实处啊。”
王伦望着窗外扫雪的农户，笑道：“圣人说‘学而优则仕’，可这‘优’不能只看文章。能让百姓有饭吃、有衣穿，才是真本事。”
腊月二十四，祭灶这天，各州考生陆续赶到济州。考场设在原济州府衙，萧嘉穗亲自监场，武松带了五百弟兄守在门外，却不进考场半步。开考那日，萧嘉穗站在阶上高声道：“诸位放心，梁山考选，只看才学，不看出身。作弊者，终生不得再考；中选者，若敢贪赃枉法，定斩不饶！”
考场上，考生们埋头答卷。有个曾是兖州佃户的书生，在“农桑策”里写道：“俺家三代种孔家的地，交租后只剩半仓粮。今岁梁山分了田，俺娘说要多种两亩麦。若能做官，只求让天下佃户都有自己的地。”字里行间满是泥土气，却被萧嘉穗圈了出来，批了“知民间苦，可大用”。
除夕前三天，放榜之日，济州城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榜文上，既有孔家的旁支子弟，也有曾为盗匪的识字喽啰，更有不少佃户、工匠出身的考生。
新官们在济州学了半月，便带着任命状奔赴各县。郓州寿张县的新县令，原是个开豆腐坊的账房，到任第一天就带着衙役去修水渠；登州蓬莱县的县尉，是呼延庆麾下的老兵，上任后先清算了旧衙役欺压渔民的陈年旧账。百姓见新来的官穿着粗布袍，住着旧衙门，却整日在田埂上、码头边转，都说“这才是梁山的官”。
春节前一日，山东各州送来贺表，都说境内安稳，百姓已备好了年货。王伦站在郓州城头，看弟兄们在城下放鞭炮，孩子们提着灯笼跑来跑去，忽然听见身后有人笑道：“王头领，这年景，怕是山东百姓近些年过得最踏实的一个年了。”
回头见是孔端友，他身后跟着几个义学的孩子，手里捧着刚写好的春联。王伦接过一副，上面写着“苛政去时千门暖，仁风到处万户春”，笔力虽稚嫩，却透着一股鲜活的生气。
“先生看这山东，像不像要发芽的种子？”王伦指着城外雪地里的麦田，“雪下得越厚，开春越长得旺。”
孔端友望着远处的炊烟，轻声道：“何止是种子。你看那考中的新官，田里的佃户，义学的孩童，都是新的根脉。老祖宗说‘邦有道，不废’，如今这山东，总算有了‘道’的模样。”
说话间，戴宗快马从南边来，递上一封密报：“哥哥，方腊已占杭州，派人来通好，说愿与梁山共商抗宋大计。”
王伦展开密报，见上面画着江南的舆图，方腊的使者在信中说“江南虽富，不如山东安稳，愿效梁山分田之法”。他抬头看向雪后的晴空，忽然笑道：“传令下去，大年初一，开城门放百姓进城赏灯。至于江南的事，开春再说不迟。”
城门处，守卒正忙着贴春联，往来的百姓提着年货，脸上带着笑意。有个老农捧着新酿的米酒，非要塞给守卒：“尝尝俺家的酒，托梁山的福，今年总算有酒过年了。”
远处的义学里，孩子们的读书声隐约传来，和着鞭炮声、笑声，在山东的雪夜里荡开。王伦知道，这个春节过后，这片土地上，定会有新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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