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路灯把最后一缕暖黄揉进窗帘时，诸星灵才拖着灌了铅似的腿坐到床边。
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沓纸币，指尖带着推车扶手磨出的薄茧，轻轻把钱在床头柜上码齐。
十元、二十元、五十元，一张张叠得整整齐齐，最后拢成厚厚的一摞，正好是三千块。
诸星灵把胳膊撑在床边，盯着那沓钱看了好一会儿，睫毛轻轻颤了颤，才低声叹出一句：“不容易啊……”
声音裹在夜里，软得像泡了温水的棉花，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三个字里藏着多少个起早贪黑的日子。
每天凌晨四点，天还蒙着层墨蓝的雾，诸星灵就已经醒了。
诸星灵揉着发僵的肩膀从床上坐起，很快飘起萝卜的清甜味，她就推着那辆自己改装的小推车出门。
车架是跟人家宿管阿姨借来的，轮子有些歪，推起来总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却成了早市路上最熟悉的伴。
早市的客人大多是背着书包的学生，校服的衣角在风里晃，书包带勒得肩膀微微发红。
他们总围着小推车叽叽喳喳，手指点着萝卜问：“姐姐，今天的盲盒里有什么呀？”
诸星灵就笑着掀开盖布，露出码得像小山似的萝卜：“都是惊喜，看你们的运气啦。”
最让她忘不了的是那个叫洛曦的小姑娘，扎着低马尾，刘海碎碎地垂在额前，每天都来得特别早。
那天洛曦攥着十块钱，指尖都有些发白，小声说：“姐姐，我妈妈今天出差了，我能开个有早餐的盲盒吗？”
诸星灵的心轻轻揪了一下，她从推车里挑了个最大的萝卜递给她。
洛曦小心翼翼地剥开保鲜膜，萝卜芯里先是露出全麦包子的一角，接着是温热的牛奶杯，最后竟滚出两个金黄的煎蛋。
溏心的蛋黄裹着油光，还带着余温。
小姑娘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落了两颗星星，她抬头冲诸星灵笑：“姐姐，我运气真好！”
那笑容暖得像早晨的太阳，让诸星灵觉得，早起的疲惫都散了大半。
等到日头爬高，早市散了，诸星灵又推着车去菜市场。
中午的人比早晨多得多，提着菜篮的阿姨、穿着工装的上班族，都被“萝卜盲盒”的招牌吸引。
她的手就没停过，一边给客人装萝卜，一边笑着介绍：“咱们的盲盒不糊弄人，荤菜素菜都有。”
萝卜芯里的惊喜也换了样。
有的塞着切得方方正正的烧鹅，皮脆肉嫩，卤汁浸透了肉缝。
有的藏着煎得滋滋冒油的牛排，旁边还附了一小包黑胡椒酱。
偶尔也有裹着面包糠的猪排，咬一口能听见脆响。
有个常来的阿姨总说：“灵妹子的萝卜盲盒，比饭馆的菜还实在，买一个能当一顿饭，值！”
傍晚的风带着点凉意时，诸星灵的推车还停在小区门口。
下班的人拖着疲惫的脚步过来，选个盲盒当晚餐；接孩子放学的家长也会停下来，给孩子开个盲盒当零食。
诸星灵把小灯挂在推车上，暖黄的光把萝卜照得透亮，也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有时候忙到天黑，诸星灵才顾得上啃一口萝卜，手心里攥着收来的零钱，指尖被汗水浸得发皱，却觉得格外踏实。
现在，这三千块就摆在眼前，每一张都带着日子的温度。
诸星灵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钱，指尖传来纸币的粗糙质感。
诸星灵把钱小心地放进抽屉，又用手帕包好，才躺回床上。
窗外的路灯还亮着，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溜进来，落在被子上。
转眼间……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暖斑时，诸星灵终于睁开了眼。
叠被子时，诸星灵指尖碰到了枕头底下的手帕，里面裹着那三千块钱。
纸币被压得平平整整，边缘还带着她前几天反复摩挲的温度。
诸星灵把钱掏出来，放在掌心掂了掂，又想起昨天收摊时的慌乱。
一个阿姨递来五十元买盲盒，她找零的时候，几张十元纸币不小心从铁盒里滑出来，滚到了推车底下。
她蹲在地上摸了半天，才在车轮缝里找回最后一张，指尖还沾了满手的灰尘。
“该买个手机了。”
诸星灵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说。
镜子里的她眼底还有淡淡的青黑，那是这些天起早贪黑的痕迹，但嘴角却带着点期待的笑意。
诸星灵想起前几天隔壁摊位卖水果的大姐。
客人扫码付款时，手机“叮”的一声响，大姐笑着说：“你看这多方便，不用数零钱，也不怕找错，更不会丢钱。”
那时候她就动了心思，只是想着先凑够本钱，没敢分心，如今三千块到手，这个念头终于清晰起来。
诸星灵把三千块钱分成两份，一份用橡皮筋扎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
另一份塞进帆布包的内袋，又拉上拉链，还特意用手按了按，确认稳妥了才出门。
走出大学宿舍时，晨光已经把街道染得暖融融的。
往常她推着小推车走这条路，总觉得路面坑坑洼洼，今天空手走，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路过早餐店时，她还特意停下来，买了一个肉包和一杯豆浆——以前为了赶早市，她总是啃个凉馒头就对付过去。
今天难得有闲情，坐在店门口的小桌子旁，慢慢咬着热乎的肉包，豆浆的甜香在嘴里散开，竟觉得比平时的任何一顿饭都香。
往商场走的路上，她忍不住开始琢磨手机的样子。
她没怎么用过智能手机，只在看隔壁客人扫码付款时，见过手机。
有的是黑色的，有的是白色的，屏幕亮亮的，能看清上面的字。
诸星灵想着自己的手机不用太好，能扫码收钱、能打电话就行，最好屏幕大一点，小屏幕怕是看不清楚付款金额。
又想起卖水果的大姐说手机要连 wifi，这样在宿舍里也能看怎么挑新鲜萝卜，她又默默记下来，到时候得让店员教她怎么连网。
走到商场门口，她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玻璃门上自己的影子。
汉服的领口被她拉得整整齐齐，帆布包挎在肩上，手里攥着口袋里的钱，掌心微微有些出汗。
诸星灵深吸了一口气，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里面比外面暖和，明亮的灯光照得人心里也敞亮，手机专柜就在不远处，几个店员正笑着给客人介绍手机。
诸星灵慢慢走过去，脚步虽然有些慢，却带着笃定的期待——从今天起，她的萝卜盲盒小摊，就要添一件“新帮手”了。
往后收钱不用再数零钱，也不用怕纸币弄丢，她好像能想象到，客人扫码时，手机“叮”一声响的那一刻，心里该有多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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