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援朝站在临时搭建的前线指挥所掩体后，目光如同鹰隼般穿透弥漫的烟尘，死死盯着前方那片如同匍匐巨兽的半岛。
他的命令通过加密频道，冰冷而清晰地传递到每一支突击分队。
“A组、c组，左翼穿插，目标‘断脊’谷地！”
“E组、F组，右翼迂回，避开正面火力网，渗透‘鹰巢’侧翼！”
“b组、d组，正面佯攻，吸引火力！给穿插部队创造机会！”
“不惜代价！渗透进去！必须把战场拓展到半岛之上。”
命令下达，早已集结待命的精锐部队如同出鞘的利刃，瞬间分成多股，顶着凛冽的寒风和密集的炮火，朝着半岛那看似严密的防线发起了决死的渗透。
“冲啊——！”
“为了身后！”
震天的怒吼瞬间被淹没在更加震耳欲聋的炮火声中。
轰！轰！轰！轰！
半岛方向的炮兵阵地显然察觉到了异动，瞬间爆发出毁灭性的咆哮，大口径炮弹如同冰雹般砸落在渗透部队的路径上，大地在剧烈颤抖，灼热的气浪裹挟着致命的弹片和冻土碎石横扫一切。
冲在最前面的战士，瞬间被火光吞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后续的士兵没有丝毫犹豫，踏着战友尚未冷却的残躯和焦土，如同扑火的飞蛾，继续向前冲锋。
鲜血染红了雪地，残肢断臂随处可见，但那股向死而生的意志却如同钢铁洪流，不可阻挡。
他们利用弹坑、沟壑、甚至战友的遗体作为掩护，以散兵线顽强地一寸寸向着半岛腹地“渗”去，就像试图渗入滚烫沙漠的涓涓细流，明知前路是蒸发，亦要前行。
李援朝通过无人机传回的实时画面看着这一幕，钢铁般的面容微微抽动，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每一个光点的熄灭，都代表着一个鲜活生命的逝去。这渗透，是用血肉在铺路。
就在这时，一道纯粹而清冷的气息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指挥所内，驱散了一丝血腥和硝烟的味道。
辰砂弦手持那柄金刚石长枪八面体，枪尖似乎缠绕着几缕若有若无的，散发着不祥与神圣交织气息的暗金色流光，正是朗基努斯之枪的碎片。
辰砂弦黑色的眼瞳平静地扫过屏幕上惨烈的战况，最终落在李援朝身上。
“碎片，带来了。”辰砂弦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只是递过来一件寻常物品。
李援朝猛地回头，看到辰砂弦和他手中那蕴含着弑神之力的碎片，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言喻的光芒，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一股无形的沉甸甸踏实感瞬间压下了心头的剧痛和焦虑。
李援朝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好！好！有它在就有希望。”
辰砂弦的目光投向屏幕上那些顶着炮火，在死亡线上挣扎前行的绿色光点，又看了看李援朝布满血丝的双眼，沉默了片刻，问道，“需要我出击吗？” 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问是否需要他去倒杯水。
“不，等等。”李援朝抬手阻止，眼神锐利如刀。
“蒙德里克那个老狐狸，肯定在暗处盯着，他掌握空间权柄，神出鬼没。你的目标太大，现在出击，一旦被他锁定空间进行干扰或伏击，后果不堪设想，碎片绝不能有失，你是我们最后的底牌。”
辰砂弦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画面中，又一发炮弹落在一小队正在穿越开阔地的士兵中间，剧烈的爆炸过后，代表他们的几个光点瞬间黯淡消失。
辰砂弦的眼瞳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带着一丝纯粹的不解，“他们在坚持什么？”
李援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着那些前赴后继不断消失在炮火中的光点，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
李援朝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硝烟，血腥和铁锈的味道，沉重地开口。
“坚持什么……”李援朝的声音嘶哑而坚定。
“坚持给国内，争取最后一点安宁。坚持给吴曜那孩子，增加一点谈判的砝码。如果创生教派在半岛碰得头破血流，久攻不下，他们才会真正正视吴曜提出的交易，才会让那交易更有分量。”
李援朝指向屏幕上那片在血月下显得格外压抑的半岛核心区域，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
“更重要的是，是坚持让人类文明在彻底熄灭之前，爆发出最后的光芒，哪怕这光芒，是用无数人的生命和鲜血点燃的。
我们不是在追求胜利，辰砂弦，我们是在追求一个不那么屈辱，不那么黑暗的终局，让后世的人如果还能看到历史，知道我们抗争过，战斗过，没有跪着等死。”
李援朝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辰砂弦那纯净得不染尘埃的眼眸，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也不愿意看到，人类的结局，就是这样在一片混乱绝望和无声无息中被彻底抹去，连一点挣扎的火花都没有留下，只留下破败灰暗的废墟吧？”
辰砂弦沉默地看着李援朝眼中那沉重如山的悲壮和决绝，又看了看屏幕上那些不断湮灭又不断亮起代表着生命顽强抗争的绿色光点。许久，他极其轻微，但无比清晰地，点了一下头。
李援朝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欣慰的苦笑，他拍了拍辰砂弦的肩膀，辰砂弦的身体似乎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李援朝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深沉的向往。
“创生教派许诺的新世界……留给那些对母神忠心耿耿的教徒去享受吧。我们不需要那样的‘恩赐’。”
李援朝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向一个遥远而美好的愿景，“如果…如果给人类足够的时间，我相信，我们自己也能创造出美好的世界。一个没有神权压迫，没有十亿生灵的残酷献祭，没有阶级倾轧的世界。
人类，会用最小的代价，一步步走向光明。那才是属于我们自己的未来。”
李援朝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辰砂弦身上，带着一丝探究和不解。
“辰砂弦，你，还有你背后代表的新神势力，明明最可能是这场浩劫后最终的赢家。你们的力量，你们的特性注定能熬过母神的降临或者失败。为什么还要帮助我们异管局？帮助我们这些注定要在新旧神只夹缝中碾碎的凡人？”
辰砂弦闻言，微微歪了歪头，清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罕见的类似思考的神情。他的眼瞳扫过指挥所内忙碌而紧张的参谋人员，扫过屏幕上那些代表着牺牲与抗争的光点，又似乎透过掩体，看到了远处那些在炮火中前行的模糊身影。
片刻后，他似乎得出了结论，用他那特有的平静无波的语调，认真地说道。
“没有你们存在的世界……”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一个准确的词。
“……挺无聊的。”
李援朝，“……”
指挥所内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只有电台里传来的炮火声和士兵的嘶吼还在提醒着现实的残酷。
李援朝张了张嘴，看着辰砂弦那天然纯净，毫无杂质的眼神，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李援朝只能用力地，再次拍了拍辰砂弦的肩膀，辰砂弦又僵硬了一下。
李援朝缓缓转身，对着通讯器发出更加嘶哑，更加决绝的吼声。
“继续渗透！不惜一切代价！给我钉死在他们的阵地上，务必开拓出一片位于半岛境内的高地！”
喜欢七日之门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七日之门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