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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山洞里，火焰舔舐着新添的柴，发出噼啪的轻响。辰砂弦在军医处理下呼吸稍显平稳，但依旧昏迷。
吴曜啃完了最后一点能量棒，锡箔纸在他冻得发红的手指间揉成一团。他抬起眼，目光投向对面靠着石壁，脸色同样疲惫的孙明辉。
“你们，怎么会摸到这里？”吴曜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平静，带着一丝探究。
孙明辉苦笑一声，搓了搓冻僵的手。
“卫星全瞎了，像个摆设。外面那鬼天气，风雪能把人埋了，看出去白茫茫一片，连个参照物都难找。头顶上……”
孙明辉指了指洞外天空的方向，尽管看不见，但所有人都知道那里悬着什么，“…那鬼东西把星星月亮全遮了，连磁场都乱得不行，老式指北针都打转，彻底迷路了，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能撞到这里，纯粹是运气。”
吴曜的目光扫过孙明辉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你不是星辰的信仰者么？信仰也失效了？”
孙明辉脸上的苦笑更深了，甚至带上了一点赧然。
“别提了…这点微末本事，早就卡住，再没半点寸进。”孙明辉叹了口气，语气沉重，“星辰的神途早就断了源头。我这半桶水，顶多当个人肉警报器，感应感应危险，指路？有心无力啊。”
提到神途，孙明辉的眼神忽然锐利起来，紧紧盯着吴曜。
“赵小宇呢？那小子…你把他留在国内了？”孙明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嗯，”吴曜点头，语气平淡，“半岛是绞肉场，他过不来，留在那边更安全。” 吴曜看到孙明辉紧绷的肩膀似乎微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
孙明辉话锋一转，反问道，“那你呢？你是怎么辨别方向找到这里的？别告诉我也是运气。”
吴曜沉默了一下，兜帽下的阴影遮住了他半张脸。
“我早就迷路了。”吴曜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但我只需要知道目的地，就是那扇门的正下方。向着它的方向走，一直走，总会到的。”
吴曜抬手指了指洞外，指向那带来无尽压迫的源头。
“你要去那里？”孙明辉猛地坐直了身体，眼神充满了震惊和不解，“现在？你不是要和那群疯子谈判吗？现在就去谈？！”
“不是谈判。”吴曜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冰冷的决心，“是去添一把火。现在的创生教派，还笃定自己稳操胜券。他们高高在上，从容不迫地收割着世界。这种‘必赢’的心态，必须打破。”
孙明辉眉头紧锁，快速分析着局势。
“从目前的情报看，他们确实没有完败的可能。全球沦陷大半，圣物只差一件，母神复苏在即，对他们而言，最坏的结果，恐怕也只是拉着整个世界同归于尽。”
“他们还没用核弹。”吴曜的声音如同淬了冰，“全球核武库，大部分还在他们控制下，或者有能力阻止发射。只要磨光他们最后的耐心，让他们意识到‘母神复苏’可能被无限期拖延甚至破坏，他们就会动用最后的手段。比起母神的复活，覆灭一个国家，清除一个区域的抵抗力量，对他们而言，不算什么。” 他看向孙明辉，目光深邃，“这是他们逻辑里，最有效的‘止损’。”
孙明辉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声音干涩。
“所以，异管局的东北防线，我们所有的抵抗和牺牲在你看来，都只是用来磨光他们耐心的消耗品吗？最终目的，就是逼他们对我们本土使用核武器？！这抵抗岂不是毫无意义？”孙明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悲怆。
“不。”吴曜摇头，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异管局的抵抗，是在不断消磨他们的力量，拔除他们的爪牙。每一次胜利，每一个使徒的陨落，”吴曜瞥了一眼昏迷的辰砂弦，“都在压缩他们的选择空间，最终会把他们逼向那条唯一，也是最极端的路，动用最后的暴力手段，来清除最大的‘障碍’。”
“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孙明辉的手指紧紧扣着冰冷的岩石，“那意味着一个国家的存亡，亿万生灵涂炭！”
“我知道。”吴曜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平静得可怕，“我当然知道。但我要的，就是这个局面。”
吴曜看着孙明辉震惊而愤怒的眼睛，“不把他们彻底逼到悬崖边，让他们感受到真正无法承受的‘失败’风险，他们怎么会放下高高在上的姿态，坐下来和一个‘叛徒’谈判？”
“圣物我放在九姓世家了。”吴曜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笃定，“我相信他们有办法，躲过那最后毁灭性的洗地。” 这是他计划中关键的一环，保全最后的底牌。
孙明辉沉默了，山洞里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声音和他粗重的呼吸。他看着吴曜，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愤怒、不解、悲哀，还有一丝冰冷的寒意。许久，他才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
“所以你把国内的人命…也压上了这场赌局？作为筹码？”
吴曜的目光迎向他，没有丝毫闪避。
“怎么可能。我爸妈还在国内。”这句话他说得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他顿了顿，用了一个冰冷的比喻。
“当你在海上航行，自己的船千疮百孔，即将沉没，而你想要夺取敌人的船。你会一开始就想把那艘船也破坏吗？不会。除非你拼尽全力后发现，无论如何也抢不过来，才会选择同归于尽的暴力手段。”
吴曜盯着孙明辉。
“这个时候，一个从敌人船上跳出来的‘叛徒’告诉你，只要谈判，就能让你完好无损地得到那艘船，你会不会，选择听听他的条件？”
孙明辉的眉头依然紧锁，但眼中的愤怒似乎被一种深沉的思考取代。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带着疲惫和一丝动摇。
“虽然…很难相信一个‘叛徒’，但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或许会听听。”
“这不就是谈判了吗？”吴曜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孙明辉再次陷入沉默。他低头看着跳跃的火焰，火光在他布满血丝的眼眸里明灭不定。
吴曜的计划冷酷疯狂，将无数人命置于核爆的阴影之下，只为了创造一个看似渺茫的谈判契机。
风险巨大到难以估量。但这似乎又是目前绝望深渊中，唯一能看到的一线扭曲的“生”机？异管局的抵抗，是否真的能撑到迫使对方动用终极手段？撑到之后，又是否真能迎来谈判？
孙明辉猛地抬起头，眼神里之前的复杂情绪沉淀下去，只剩下一种老兵踏上最终战场前的决绝和平静。
“这一趟，去那扇门底下，很危险吧？”
吴曜看着他，没有否认。
“九死一生。”
孙明辉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带着硝烟和风雪的粗粝。
“我带着兄弟们打穿半岛渗透进来，就没指望着能活着回去。”孙明辉拍了拍身边冰冷的岩石，又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辰砂弦和忙碌的军医，“反正也迷路了，不如跟你走一趟？添把柴，让那火烧得更旺点？” 他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但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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