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的晨钟刚响过三声，魏无羡就被一阵急促的挠门声惊醒。
他睡眼惺忪地拉开门，只见昭明抱着个硕大的包袱站在门外，银发上还沾着晨露。
\"这么早？\"魏无羡揉着眼睛，\"离出发还有两个时辰呢...\"
小姑娘急得直跺脚，拽着他就往屋里拖。
包袱散开，露出里面五花八门的物件——绣着卷云纹的护腕、描金的小药瓶、甚至还有几包油纸裹着的蜜饯。
\"这是...伴手礼？\"
魏无羡拎起护腕细看，发现内侧绣着\"婴\"字，\"给青丘长老们的？\"
昭明用力摇头，掰着手指开始数：大祭司喜欢蜜饯，三长老牙口不好要送软糕，侍卫长的女儿迷恋人间话本...
\"等等！\"魏无羡突然反应过来，\"你该不会一宿没睡在准备这些吧？\"
小丫头耳尖一红，转身就要跑，被蓝忘机拎着后领子提溜回来：\"休息。\"
\"蓝湛你醒啦？\"魏无羡笑嘻嘻地凑过去，\"你看咱们小明多懂事...\"
蓝忘机没说话，只是取来梳子给昭明打理乱糟糟的银发。
小姑娘舒服得眯起眼，不知不觉靠在他膝上睡着了。
\"让她睡会儿。\"蓝忘机轻轻将人抱到小榻上，\"你也是，再躺片刻。\"
魏无羡正要抗议，忽然瞥见蓝忘机腰间多了个锦囊——正是昭明前日绣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格外用心。
他心头一暖，乖乖躺回床上，顺手拽过蓝忘机的尾巴当抱枕。
\"铃铛呢？\"他摸着光溜溜的尾巴尖。
蓝忘机耳根微红：\"...收起来了。\"
\"为什么！多可爱啊！\"
\"魏婴。\"警告的语调。
魏无羡贼心不死，正想再逗几句，院外突然传来金凌的喊声：\"玄昭！你死定了！\"
紧接着是\"扑通\"一声巨响，似乎有人掉进了池塘。
魏无羡扒着窗子一看，乐了——玄昭正湿淋淋地从莲塘里爬出来，五条尾巴蔫巴巴地垂着；
金凌站在岸上气得跳脚，手里攥着个被咬破的锦囊。
\"我就离开一会儿！你连我娘给的平安符都啃？！\"
赤狐少年甩了甩水，一脸无辜：\"我以为是肉干...\"
\"你！\"金凌扬手要打，忽然瞥见锦囊上的牙印里嵌着点红色，顿时慌了，\"等等，你牙齿流血了？\"
玄昭抹了把嘴，看着手背上的血迹也愣了：\"不是我的...\"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池塘边那丛被压倒的芍药——花丛里躺着只昏迷的小白狐，前爪有道深深的伤口。
\"医修！快叫医修！\"
静室里弥漫着苦涩的药香。
医修刚给小白狐包扎完，转身对上一屋子焦急的目光：\"无碍，但三天内不可化形。\"
魏无羡戳了戳小狐狸的耳朵：\"这谁家的崽？怎么跑云深不知处来了？\"
\"是七长老家的。\"
玄昭愧疚地低着头，\"昨晚偷溜上我的行李车...\"
金凌倒吸一口凉气：\"它一路颠簸过来？还受伤了？\"
\"怪我。\"
玄昭尾巴都耷拉了，\"早上收拾东西时没发现，它大概是想找吃的才咬锦囊...\"
昭明轻轻抚摸小白狐的额头，突然\"咦\"了一声。
她从弟弟尾巴上摘下片细小的金属片：\"这个划伤的。\"
魏无羡接过一看，脸色顿变：\"夔阴教的暗器碎片！\"
蓝忘机立刻检查玄昭全身，果然在右后腿发现道结痂的伤口。
少年自己也懵了：\"什么时候...\"
\"那晚偷袭。\"蓝忘机沉声道，\"碎片残留至今。\"
最震惊的是医修：\"这上面淬了'梦魂散'，中者会日渐昏睡而亡！你怎么还能活蹦乱跳？\"
玄昭眨眨眼：\"可能...我比较抗毒？\"
\"是双生契。\"蓝曦臣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他手里捧着卷古籍，\"青丘王族双生子共享生命，毒素也被均摊了。\"
昭明突然跳起来，翻出随身小包袱里的药瓶，倒出两颗珍珠般的药丸——正是当初救过金凌和玄昭的\"狐泪丹\"。
\"只剩两颗了...\"魏无羡担忧道，\"够吗？\"
蓝忘机已经扶起小白狐：\"先救急。\"
药丸化水喂下，小白狐的呼吸平稳了许多。
昭明把它搂在怀里，冲玄昭比划了几个手势。
\"她说要立刻回青丘。\"
玄昭翻译道，\"大祭司有办法彻底清除毒素。\"
金凌突然开始收拾行囊：\"我跟你们一起去。\"
\"啊？\"玄昭耳朵竖起，\"可你不是要参加清谈会...\"
\"让舅舅去！\"金凌把岁华剑往背上一挎，\"反正他比我擅长吵架。\"
刚进门的江澄：\"......\"
最终决定由蓝忘机、魏无羡带两只狐狸和伤员先行，金凌和蓝曦臣随后跟上。
临行前，凌霜默默往魏无羡手里塞了块玉牌：\"青丘近路。\"
魏无羡细看，玉牌上刻着精细的地图：\"这是...\"
\"我探过的捷径。\"少年侍卫低声道，\"能省半日路程。\"
昭明踮脚拍拍他肩膀，又指了指自己心口。
凌霜苍白的脸上浮现血色，轻轻点头。
\"走！\"魏无羡召出随便，\"抓紧喽小伤员！\"
青丘的桃花依旧绚烂，但神树周围明显萧条了许多。
大祭司见到他们毫不意外，只是叹息着接过小白狐：\"老朽早该想到的...\"
\"能治好吗？\"金凌急冲冲地问。
老者检查完伤口，眉头稍展：\"幸好发现得早。\"
他示意众人跟上，\"需要借用神树之力。\"
神树洞窟内，昭明小心翼翼地把小白狐放在树根缠绕成的天然小床上。
大祭司取来银刀，在玄昭和树根上各划一道口子。
\"以血为引，以树为媒。\"
老者将两道伤口贴合，\"神树会过滤毒素。\"
玄昭疼得龇牙咧嘴，却强忍着不动。
昭明抓着他的手，时不时擦去他额头的冷汗。
金凌看不过去，把自己的手腕递过去：\"要咬吗？\"
赤狐少年一愣，随即笑出声：\"你当我是小狗啊？\"
\"笑屁！\"金凌耳根通红，\"不要拉倒！\"
治疗持续了整整一天。
当最后一丝黑气从树根渗出时，小白狐终于睁开了眼睛。
它虚弱地\"嘤\"了一声，立刻被玄昭抱起来蹭脸：\"对不起对不起...\"
\"行了。\"魏无羡拎开他，\"伤员需要静养。\"
大祭司却面色凝重：\"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指着树根上残留的黑痕，\"梦魂散里掺了归墟之水，有人在刻意针对青丘血脉。\"
蓝忘机眸光一凛：\"温逐流余党？\"
\"不止。\"老者取来片龟甲，\"昨夜占卜显示，北方有阴气集结。\"
龟甲上刻着诡异的图腾——九头蛇缠绕着破损的王冠。
魏无羡倒吸一口凉气：\"九婴？！这东西不是早灭绝了吗？\"
\"当年昭月女君封印的只是本体。\"
大祭司叹息，\"如今有人想用王族血脉唤醒它的分身。\"
一直沉默的凌霜突然开口：\"所以...袭击小白是为了...\"
\"测试毒素效果。\"蓝忘机冷声道，\"下一步就是...\"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昭明身上。
小姑娘正专心给小白狐梳毛，察觉到气氛不对，茫然地抬起头。
\"不行！\"玄昭一把抱住妹妹，\"谁动她我跟谁拼命！\"
金凌的岁华已经出鞘三寸：\"加我一个。\"
魏无羡与蓝忘机交换了个眼神：\"看来得提前做准备了。\"
当夜，青丘举行了秘密仪式。
大祭司在神树前摆出七盏青铜灯，每盏灯芯都浸过王族鲜血。
\"此法凶险。\"
老者严肃道，\"需将双生契暂时逆转，把昭明公主的魂魄寄存在玄昭殿下体内。\"
魏无羡皱眉：\"那小明岂不是...\"
\"我会陷入假死。\"
昭明比划道，\"直到危险解除。\"
玄昭急得尾巴炸开：\"太危险了！万一...\"
\"没有万一。\"蓝忘机突然开口，\"三生契可作保障。\"
大祭司恍然大悟：\"不错！有魏公子的九尾簪之力与含光君的契约在，确实多份保障。\"
仪式开始后，昭明的身体渐渐透明化，最终化作流光没入玄昭心口。
赤狐少年闷哼一声，额间金纹大亮，背后竟隐约浮现出第六条尾巴的虚影！
\"成了。\"大祭司擦去汗水，\"七日之内必须解封，否则...\"
\"我明白。\"
玄昭轻轻按住心口，那里现在跳动着两个生命，\"我会保护好她。\"
魏无羡突然想起什么：\"等等，那小明现在的身体...\"
老者指向神树：\"暂存于此。\"
只见树干上多了个水晶般的茧，隐约可见少女蜷缩的身影。
回程比来时更加沉默。
玄昭始终捂着心口，连金凌递来的桃子都没接。
直到穿过云深不知处的结界，他才突然开口：\"有件事瞒了大家。\"
众人驻足。
少年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片鳞甲——正是那晚从偷袭者身上扯下的。
\"我偷偷验过了，上面有蓝氏剑痕。\"
蓝忘机眸光骤冷：\"内鬼。\"
\"不止。\"
玄昭咬牙，\"鳞甲内层...沾了金星雪浪袍的丝线。\"
金凌如遭雷击：\"不可能！金氏怎么会...\"
\"未必是金家人。\"
魏无羡沉声道，\"但肯定能自由出入金麟台。\"
夜风卷起落叶，仿佛无形的阴霾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蓝忘机望向北方暗沉的天际，三条狐尾无声地展开：
\"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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