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陵古城的城墙在夕阳下泛着暗红色的光泽，像是被岁月浸透的古老帛书。
魏无羡站在城门外仰头望去，斑驳的墙砖上爬满了藤蔓，几株顽强的野草从缝隙中探出头来，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这城墙得有上千年历史了吧？\"
他伸手抚过那些被风化的纹路，指尖沾了一层细碎的沙砾，\"蓝湛，你看这些砖上的刻痕，像是某种符咒...\"
蓝忘机卸下背上的琴匣，站在他身侧细细端详：\"是古阵法，已失效多年。\"
他的手指停在某处凹陷的纹路上，\"这里原本应嵌有灵石。\"
魏无羡凑过去看，鼻尖几乎贴上冰冷的墙砖：\"真的哎！不知道被哪个缺德鬼挖走了...\"
他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你说城里会不会还有这种古物？咱们去找找？\"
\"先寻客栈，明日再探。\" 蓝忘机看了眼渐暗的天色。
入城的青石板路已被磨得光滑如镜，两侧是鳞次栉比的店铺，此刻正陆续点起灯笼。
魏无羡像只好奇的猫儿，几乎每家店都要探头看看——卖古玩的铺子里陈列着锈迹斑斑的铜器，药铺门口挂着成串的干草药，茶肆中飘出悠扬的三弦声...最吸引他的还是那家飘着酒香的酒楼，招牌上\"醉仙楼\"三个鎏金大字在暮色中闪闪发光。
\"蓝湛！\"
他拽着蓝忘机的袖子直晃，\"就住这家吧？听说他家的荷花酿是一绝！\"
蓝忘机看了眼酒楼门口进出的嘈杂人群，微微蹙眉：\"太闹。\"
\"哎呀~出来玩就别那么讲究嘛！\"
魏无羡整个人挂在他胳膊上耍赖，\"我保证就尝一小杯...不，三杯！\"
最终两人折中选了隔壁街一家清净些的客栈。
安顿好后，魏无羡立刻拖着蓝忘机回到醉仙楼，抢了张临窗的桌子。
\"小二！\"
他拍着桌板吆喝，\"把你们招牌菜都上一份！再来两壶...呃，一壶荷花酿！\"
在蓝忘机的注视下，他硬生生把\"两壶\"改成了\"一壶\"。
酒菜上得很快。
魏无羡先给蓝忘机斟了杯茶，然后迫不及待地给自己倒了满杯酒。
酒液呈琥珀色，在杯中荡漾时泛着淡淡的荷香。
\"唔...好酒！\"
他一口饮尽，满足地眯起眼，\"比彩衣镇的还要醇厚！蓝湛你真不尝尝？\"
蓝忘机摇头，夹了块清蒸鲈鱼到他碗里：\"先垫胃。\"
邻桌几个商人模样的男子正在高谈阔论，声音大得整个大堂都能听见。
\"...听说昨晚又有修士在城西失踪了！这月第三个！我表兄在衙门当差，说那些人的尸体找到时，浑身精血都被吸干了...\"其中一人神神秘秘地说。
魏无羡的筷子停在半空，和蓝忘机交换了个眼神。
他状似无意地凑过去搭话：\"这位大哥，刚才说的修士失踪是怎么回事啊？\"
那商人见有人感兴趣，立刻来了精神：\"小哥是外乡人吧？这半个月来，咱们南陵城已经失踪了五个修士！都是夜里在城西那片老宅区不见的...\"
他压低声音，\"有人说看见了红衣女鬼，专吸人精气！\"
\"红衣女鬼？，长什么样？\" 魏无羡挑眉。
\"据说披头散发，脸上戴着青铜面具...\"
商人突然打了个寒战，\"我劝二位晚上千万别往城西去！特别是这位白衣公子，\"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蓝忘机，\"那女鬼最爱找这等俊俏郎君...\"
魏无羡噗嗤笑出声：\"那我可得把我们家这位看紧了~\"
他在桌下悄悄勾住蓝忘机的手指，\"多谢大哥提醒！\"
回到客栈，魏无羡立刻关上门窗，掏出张黄符折成纸鹤模样：\"蓝湛，你怎么看？真有什么红衣女鬼？\"
蓝忘机正在检查床铺，闻言抬头：\"不像寻常邪祟。\"
他从袖中取出块罗盘放在桌上，指针正微微颤动，\"城西确有阴气。\"
魏无羡凑过去看，鼻尖几乎贴上罗盘表面：\"这波动...像是某种阵法？\"
他突然想起城墙上的古纹，\"该不会和那些失传的古阵法有关吧？\"
\"明日一探便知。\"
蓝忘机收起罗盘，\"今夜先设警戒。\"
魏无羡却眼珠一转：\"等等...既然那'女鬼'专挑修士下手，不如...\"
他坏笑着打量蓝忘机，\"咱们来个引蛇出洞？\"
蓝忘机立刻明白他的打算，眉头微蹙：\"太险。\"
\"怕什么，有含光君在暗处保护我呢~\"
魏无羡拽着他的袖子晃啊晃，\"再说了，我这人最擅长扮猪吃老虎...\"
见蓝忘机仍不松口，他干脆整个人挂上去，\"蓝二哥哥~就试一次嘛！我保证不乱来！\"
最终蓝忘机勉强同意了这个计划，但坚持要在魏无羡身上留下三道护身符咒。
画符时他的指尖格外用力，几乎在魏无羡腕上留下红痕。
\"哎哟，轻点...\"
魏无羡龇牙咧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给我烙印记呢...\"
子时将近，魏无羡独自走在城西幽深的小巷中。
他换了身素白长衫，故意将衣领扯松些，走路时还装出几分醉态，活像个贪杯晚归的富家公子。
月光被高墙切割成狭窄的光带，照得青石板路忽明忽暗。
远处传来打更声，在空荡的街巷中回荡。
拐过第三个弯时，魏无羡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多了一丝甜腻的香气——像是陈年的胭脂混着某种草药的味道。
他假装没发现，继续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嘴里还哼着小曲。
\"这位公子...\"
一个柔媚的女声突然从身后传来，\"夜深露重，怎的独自在此？\"
魏无羡故作惊讶地回头，只见巷口站着个红衣女子。
正如商人所言，她脸上戴着狰狞的青铜面具，长发披散至腰际，袖中露出涂着丹蔻的纤长手指。
\"姑娘也是...夜不能寐？\"他装出轻浮的样子，眼神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对方衣摆——没有影子。
女子轻笑一声，声音如银铃般清脆：\"奴家见公子面生，可是初到南陵？\"
她缓步靠近，身上的香气越发浓烈，\"这一带不太平，不如...让奴家送您回客栈？\"
魏无羡正想接话，突然感到腰间一热——是蓝忘机给的符咒在发烫。
他心下一凛，面上却不显：\"那多不好意思...咦？\"
他假装突然发现什么似的指着女子身后，\"那是什么？\"
趁对方回头的瞬间，他迅速掐了个诀，眼中闪过一道红光。
天眼开处，看到的哪是什么美人——分明是具裹着红布的骷髅，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绿色的鬼火！
\"公子看什么呢？\"女子转回头，声音依旧甜美，面具下的气息却陡然阴冷起来。
魏无羡后退半步，装作害怕的样子：\"没...没什么...我突然想起还有急事...\"
他转身欲走，却发现来路不知何时已被浓雾封锁。
\"来都来了...\"
女子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指甲暴长数寸，\"不如...把精气留给奴家吧！\"
红袖翻飞间，魏无羡灵活地侧身避过。
他一边躲闪一边观察对方的招式路数，嘴上还不忘调笑：\"姑娘这般热情，在下消受不起啊！\"
女鬼连扑数次不中，终于恼羞成怒。
她猛地扯下面具，露出骷髅真容，口中喷出腥臭的黑雾：\"找死！\"
魏无羡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猛地扯开衣领，露出蓝忘机画在胸前的符咒，金光暴起将黑雾驱散。
\"现在！\"他高喊一声，陈情已滑入掌心。
一道雪亮剑光如银河倾泻，蓝忘机从屋檐翩然而下，避尘直取女鬼咽喉。
女鬼尖叫一声，身形骤然散作无数红蝙蝠四散飞逃。
\"想跑？\"魏无羡笛声骤起，三道黑影从陈情中呼啸而出，堵住了蝙蝠的去路。
蓝忘机同时掐诀，剑光分化如雨，将蝙蝠尽数绞杀。
最后一只蝙蝠落地后，竟化作一张泛黄的人皮。
魏无羡用笛子挑起来看：\"啧啧，这'女鬼'原来是张人皮傀儡...背后必有操控之人。\"
蓝忘机收剑入鞘，走到他身边检查那张人皮：\"有药味。\"
\"难怪要吸修士精气...\"
魏无羡若有所思，\"八成是哪个邪修在炼什么阴毒丹药。\"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人皮袖中摸出个小布袋，\"咦？这是...\"
袋中装着几粒暗红色的药丸，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
蓝忘机取出一粒碾碎细看：\"血精丹。\"
\"用修士精血炼制的禁药？\"
魏无羡瞪大眼睛，\"这玩意不是失传百年了吗？\"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城墙上的古阵法。
蓝忘机收起药丸：\"先回客栈。\"
刚转身，魏无羡突然脚下一软，被蓝忘机一把扶住。
\"怎么了？\"蓝忘机声音陡然紧张起来。
\"没事...\"
魏无羡摆摆手，\"就是刚才不小心吸了点那黑雾...\"
见蓝忘机脸色骤变，他赶紧补充，\"真的就一点点！而且你画的符咒已经挡掉大半了...\"
蓝忘机不容分说地将人打横抱起，几个起落便回到客栈。
他仔细检查了魏无羡的脉象，又喂他服下解毒丹，脸色才稍霁。
\"下次不可如此冒险。\"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后怕。
魏无羡笑嘻嘻地靠在他肩上：\"知道啦知道啦...不过这次收获不小，不仅抓到了'女鬼'，还找到了血精丹的线索。\"
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那张人皮...\"
蓝忘机从乾坤袋中取出人皮铺在桌上。
在灯下细看，能发现人皮内侧画满了细密的符文，有些竟与城墙上的古阵纹路相似。
\"果然是古法。\"
魏无羡摸着下巴道，\"能用这种邪术的，八成是个老怪物...\"
次日清晨，两人带着人皮去拜访当地的百晓生——一位须发皆白的老秀才。
老秀才见到人皮后大惊失色：\"这...这是'画皮术'！相传是南陵古国时期，国师一脉的秘传邪法！\"
\"南陵古国？\"魏无羡与蓝忘机对视一眼，\"就是千年前那个以巫蛊之术闻名的国度？\"
老秀才点头，颤巍巍地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古籍：\"据记载，古国最后一位国师痴迷长生之术，发明了这种以人皮为媒、吸人精血的邪法...\"
他翻到某页，上面绘着个戴青铜面具的人像，\"后来古国灭亡，这些邪术理应失传了才是...\"
离开老秀才家，魏无羡若有所思：\"如果真是古国余孽作祟，那对方很可能藏在当年的国师府遗址...\"
他转向蓝忘机，\"咱们去城西看看？\"
城西有片荒废的宅院，据说是古国贵族的居所。
穿过杂草丛生的庭院，两人在一口枯井旁发现了端倪——井沿上的苔藓有经常摩擦的痕迹。
\"下面有东西。\"蓝忘机点燃火折子扔下去，火光久久不灭，说明井底有通风处。
魏无羡正要下去，被蓝忘机拦住：\"我先。\"
他执意先行，避尘剑在手，沿着井壁缓缓下降。
魏无羡撇撇嘴，紧随其后。
井底别有洞天。
一条狭长的甬道通向深处，墙壁上残留着古老的壁画，描绘着某种祭祀场景。
魏无羡凑近细看：\"这是在用活人炼药...真够恶心的。\"
甬道尽头是间石室，中央摆着个青铜丹炉，炉火未熄，散发着诡异的绿光。
角落里堆着几个麻袋，隐约露出人形轮廓...
\"谁？！\"一个嘶哑的声音突然从黑暗中传来。
紧接着是破空之声，数枚毒针朝两人射来。
蓝忘机挥剑挡开毒针，魏无羡则甩出三道符咒照亮石室。
只见一个佝偻老者站在丹炉后，脸上戴着的赫然是青铜面具！
\"打扰老夫炼丹，找死！\"老者厉喝一声，袖中飞出数十张人皮，瞬间化作红衣\"女鬼\"将两人团团围住。
\"正主来了！\"魏无羡吹响陈情，笛声如刃，将最近的三张人皮撕碎。
蓝忘机剑光如练，所过之处人皮尽数化为灰烬。
老者见势不妙，突然咬破手指在丹炉上一拍。
炉中绿焰暴涨，化作一条巨蟒扑来。
魏无羡正要迎击，腰间突然一热——是紫电护身符在发烫！
他心念电转，高喊：\"蓝湛！攻他右肋！\"
蓝忘机会意，避尘剑突然转向，直刺老者右肋。
果然听到\"咔嚓\"一声，似有什么东西碎裂。
老者惨叫一声，绿焰巨蟒随之消散。
\"果然是靠法器操控！\"魏无羡趁机甩出捆仙索，将老者捆了个结实。
揭开面具，露出的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右眼浑浊发白，显然是瞎的。
经审问，老者果然是古国国师的后裔，这些年一直潜伏在城中，靠祖传的邪术炼制血精丹延寿。
那些失踪的修士，都成了丹炉里的冤魂...
将老者和罪证移交官府后，两人婉拒了城主的重金酬谢。
离开南陵那日，不少百姓自发来送行。魏无羡笑嘻嘻地收下一篮子土产，转头却发现蓝忘机站在城墙下，正凝视着那些古老阵纹。
\"怎么了？\"魏无羡凑过去，\"还在想那个国师的事？\"
蓝忘机摇头，指尖轻抚墙砖：\"这些阵法...本是用以守护城池的。\"
魏无羡一怔，随即明白他的意思——再好的术法，落在恶人手里也会变成害人的工具。
就像他的鬼道，就像蓝忘机的琴杀...
\"走吧。\"他握住蓝忘机的手，\"下一站去哪？\"
蓝忘机反手与他十指相扣：\"随你。\"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渐渐融在一起。
城墙上，一只蝴蝶停在古老的阵纹上，翅膀轻轻颤动，像是在为这段往事画上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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