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府的海棠又开了。
顾雪瑶抱着小沈安站在树下，孩子胖乎乎的小手去抓飘落的花瓣，咯咯笑个不停。她将孩子举高，让他能碰到最低的枝桠：\"安儿看，这是你娘亲手种的海棠...\"
话一出口就哽住了。沈安却突然转头，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娘...姨...\"
顾雪瑶浑身一震。这孩子还不到两岁，竟能分辨\"娘\"和\"姨\"的区别？她将沈安紧紧搂在怀里，泪水无声滑落。小沈安不明所以，用小手去擦她的脸：\"姨母...不哭...\"
这一声\"姨母\"彻底击溃了女皇的坚强。她蹲下身，额头抵着孩子的额头，泣不成声。萧景琰默默走来，将妻儿一同揽入怀中。海棠花纷纷扬扬，落在三人肩头，像极了那个永远缺席的人温柔的抚慰。
\"陛下...\"沈渊站在廊下，手中捧着顾雨岚最爱的斗篷，\"进屋吧，风大。\"
顾雪瑶抬头，看到妹夫瘦削的脸庞和深陷的眼窝，心中一痛。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形销骨立，唯有在看着沈安时，眼中才有一丝活气。
\"沈渊\"她轻声道，\"安儿该学认字了。\"
沈渊点头，引他们去书房。书案上摊着《千字文》，旁边是顾雨岚生前用的那支朱笔。沈安看到笔，兴奋地伸手：\"娘！娘！\"
满室寂然。沈渊颤抖着拿起笔，轻触孩子的手：\"对...这是你娘的笔...\"
顾雪瑶别过脸，看到墙上挂着顾雨岚的画像——那是沈渊亲手所绘，画中人巧笑倩兮，仿佛下一刻就会从画中走出来，抱起自己的孩子。
......
与此同时，南含王城却是一片春意盎然。
顾雨岚正在绣坊检查新到的丝线，侍女匆匆跑来：\"小姐！王宫送来请柬，邀您明日赏花宴！\"
她展开烫金帖子，是李玉茹的笔迹。这位丞相千金自宫宴后消停了一阵，如今又出什么幺蛾子？
\"告诉来使，诺兰必准时赴约。\"
次日，顾雨岚一袭素雅青衣来到王宫花园。李玉茹一身华服迎上前，亲热地挽住她的手：\"妹妹可算来了！今日特意为你准备了南境佳酿！\"
顾雨岚微笑应酬，余光却瞥见李玉茹的贴身丫鬟鬼鬼祟祟地往偏殿溜。她借口更衣，悄悄跟了上去。
偏殿无人，那丫鬟正往酒杯中倒入白色粉末！顾雨岚心头一凛，想起宫卓裕曾说今日会来赏花...
她不动声色退回花园，趁人不备将李玉茹的酒壶与侍从端的托盘调换。宴会开始后，宫卓裕果然应邀而来。李玉茹殷勤劝酒，自己先干为敬。
\"殿下，\"顾雨岚突然上前，\"您上次要的绣样带来了，可否借一步说话？\"
宫卓裕会意离席。刚走到回廊，就听花园一片哗然——李玉茹面色潮红，正撕扯自己的衣领，口中胡言乱语！
\"热...好热...\"她竟当众扑向一名侍卫，\"殿下...给我...\"
宫卓裕倒吸一口冷气：\"她这是...\"
\"酒有问题。\"顾雨岚低声道，\"我见她的丫鬟下药，就调换了酒杯。\"
宫卓裕震惊地看着她，眼中既有感激又有疑惑：\"你为何...\"
\"举手之劳。\"顾雨岚垂眸，\"殿下对诺兰多有照拂，理应回报。\"
宫卓裕深深看她一眼，转身去处理混乱。顾雨岚悄然离场，却在宫门处被南含王身边的暗卫拦住：\"姑娘，王上有请。\"
......
御书房内，宫耀审视着眼前这个不卑不亢的女子。
\"诺兰姑娘好手段。\"他意味深长地说，\"不仅识破了下药，还能在众目睽睽下调换酒杯。\"
顾雨岚福身：\"民女只是凑巧看到...\"
\"凑巧？\"宫耀轻笑，\"你可知李玉茹下的什么药？\"
顾雨岚心头一跳。她确实一眼就认出那是催情散，可这认知从何而来？为何她对毒药如此熟悉？
\"民女...猜的。\"她勉强答道，\"见李小姐举止反常...\"
宫耀不再追问，只让她退下。顾雨岚走后，暗卫从屏风后现身：\"王上，查遍了边境户籍，确实有个叫诺兰的孤女，十五年前失踪，年龄相貌都吻合。\"
\"太吻合了。\"宫耀眯起眼，\"就像有人精心准备的一样。\"
......
摄政王府的傍晚总是格外漫长。
楚惊鸿与宋程带着北境特产来访，沈安兴奋地扑向楚惊鸿：\"姨...飞飞！\"
这是孩子自创的叫法——因为楚惊鸿总带他玩\"飞高高\"的游戏。楚惊鸿抱起孩子转了个圈，余光瞥见沈渊站在廊下，目光恍惚地望着这边。
\"王爷，\"她轻声道，\"要不要一起？\"
沈渊摇头，却走到院中石凳坐下。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地延伸到墙角。宋程默契地取出棋盘，与他对弈。楚惊鸿则带着沈安在院中射箭——小木箭是特制的，箭头包着棉布。
\"看，安儿，这样拉弓...\"楚惊鸿半蹲着教孩子，马尾辫随风轻扬。
沈渊执棋的手突然一颤。这个角度...这个姿势...恍惚间他仿佛看见顾雨岚在教沈安玩耍。她们身形相似，连束发的习惯都...
\"沈兄？\"宋程轻声提醒，\"该你了。\"
沈渊回神，落下一子。棋子与棋盘碰撞的脆响惊飞了树上的雀鸟，也惊醒了这场短暂的幻梦。
另一边，苏芷嫣与温子瑜带着女儿来访。三岁的温念已经是个小大人了，一本正经地教沈安认草药。
\"这是甘...草...\"小丫头奶声奶气地说，\"甜甜的...\"
沈安流着口水去抓，被温念拍开小手：\"不对！要这样...\"她示范地嗅了嗅，\"安儿闻闻...\"
两个孩子玩作一团，冲淡了府中的哀伤。苏芷嫣看着这一幕，轻声道：\"雨岚若在...\"
温子瑜握住妻子的手：\"她会回来的。\"
沈渊站在窗前，看着孩子们嬉戏。夕阳将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也照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有思念，有痛苦，还有一丝不肯熄灭的希望。
......
南含王城，宫卓裕亲自登门道谢。
\"这串南海明珠，\"他将锦盒推到顾雨岚面前，\"聊表谢意。\"
顾雨岚摇头：\"殿下厚爱，诺兰承受不起。\"
\"你救了我。\"宫卓裕直视她的眼睛，\"李玉茹若得逞，我不得不娶她。\"
顾雨岚垂眸：\"殿下言重了。\"
宫卓裕笑了，那笑容干净明亮，却让顾雨岚无端想起梦中那个模糊的玄衣男子。两人明明截然不同，为何会在她心中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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