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晨光熹微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屋内，在青石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顾雨岚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整个人被圈在温暖的怀抱里。沈渊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呼吸均匀绵长，手臂却仍牢牢环着她的腰，像是怕她在睡梦中消失一般。
她轻轻动了动，想转身看他，却听见头顶传来低哑的嗓音：\"醒了？\"
沈渊的声音带着晨起时特有的慵懒，震得她耳廓微微发麻。顾雨岚仰头，正对上他半睁的凤眸——那里面还残留着未散的睡意，却在看到她时瞬间盈满温柔。
\"什么时辰了？\"她小声问，指尖无意识地在他胸口画着圈。
沈渊捉住她作乱的手，放在唇边轻吻：\"还早，再睡会儿。\"
窗外传来清脆的鸟鸣，间或夹杂着侍女们轻快的脚步声。顾雨岚却忽然想起什么，撑起身子：\"安安该醒了，我得去看看——\"
话音未落，沈渊一个翻身将她压回锦被里：\"乳母会照顾。\"他的鼻尖蹭过她的颈侧，呼吸灼热，\"王妃今日休想逃。\"
顾雨岚耳根一热，正要反驳，却听见院外传来一阵哒哒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沈安清亮的童音：\"爹爹！娘亲！太阳晒屁股啦！\"
两人同时僵住。
\"咳，\"沈渊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道，\"安安先去书房练字，爹爹和娘亲一会儿就来。\"
门外安静了一瞬，随后小家伙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知道啦！爹爹和娘亲在生小妹妹！\"
顾雨岚：\"......\"
沈渊：\"......\"
一阵鸡飞狗跳后，沈安被乳母抱走去吃早膳，临走时还扒着门框不死心地问：\"真的不能现在看小妹妹吗？\"
沈渊扶额：\"没有小妹妹。\"
\"那什么时候有？\"
\"......\"
顾雨岚红着脸把丈夫拽回屋内，砰地关上门：\"王爷教子有方啊。\"
沈渊摸了摸鼻子，突然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既然如此，为夫更该'身体力行'才是。\"
楚惊鸿黑着脸站在院子里，手里拎着个不断扑腾的\"东西\"。
\"宋、程！\"她一字一顿，\"你最好解释清楚！\"
被拎着后颈的宋程讪笑：\"夫人早啊，今天天气真好......\"
\"好你个头！\"楚惊鸿一把将人掼在石桌上，\"为什么我醒来会在马厩里？！\"
宋程揉了揉摔疼的屁股，眼神飘忽：\"这个嘛......昨晚不是您说要让我睡马厩......\"
\"所以你就把我扛过去了？！\"
\"哪能啊！\"宋程一脸正气，\"是您自己说'要睡一起睡'......\"
楚惊鸿眼前一黑。
事情的经过逐渐清晰——昨夜她把这醉鬼洗干净扔床上后，自己本想去书房将就一晚。结果刚转身就被拽住腰带，两人拉扯间一起滚到了院子里。再后来的记忆就断片了，只记得满天星斗和......马粪的味道？
\"夫人别生气，\"宋程狗腿地递上热茶，\"我让厨房煮了醒酒汤，您尝尝？\"
楚惊鸿冷笑：\"你先喝。\"
\"我喝过了......\"
\"再喝三碗！\"
正闹着，管家匆匆跑来：\"宋大人，礼部容大人来访！\"
容准大步流星走进院子，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楚惊鸿衣衫不整地按着宋程灌药，后者满脸汤汁拼命挣扎。
\"......\"容准默默后退半步，\"打扰了。\"
宋程：\"容兄何事？\"
\"林书不见了。\"容准眉头紧锁，\"今早说去药铺，到现在都没回来。\"
楚惊鸿抹了把脸：\"会不会在温府？昨日约芷嫣看诊。\"
容准摇头：\"去过了，温子瑜说她们一早就去了城南施粥。\"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走吧，\"楚惊鸿认命地抓起外袍，\"再不去找，容大人能把京城翻过来。\"
城南破庙前支起了长长的粥棚，林书正挽着袖子给流民盛粥。初秋的阳光晒得她鼻尖冒汗，却掩不住眼中的光彩。
\"别急，都有。\"她柔声安抚着面前瘦骨嶙峋的老妇人，\"阿婆慢些喝，小心烫。\"
苏芷嫣在一旁分发药材，温子瑜则抱着女儿站在她身后，时不时用帕子给她擦汗。小女娃咿咿呀呀地伸手要娘亲，被父亲轻轻拍着小手哄：\"乖，让娘亲忙完。\"
\"姑娘！\"一个满脸尘土的少年挤到棚前，\"我妹妹发热三天了，求您看看！\"
林书立刻放下粥勺：\"人在哪？\"
她跟着少年钻进破庙，昏暗的角落里躺着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林书刚蹲下身查看，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冷哼：\"果然在这里。\"
容准黑着脸站在门口，逆光中看不清表情，但浑身散发的寒气让周围的流民都不自觉退开几步。
\"容大人好大的官威。\"林书头也不回，\"吓到孩子了。\"
容准大步上前，脱下外袍披在她肩上：\"秋风凉，不知道加件衣服？\"
林书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袖不知何时沾了泥水，发髻也散了一半。她刚要解释，容准已经蹲下身，接过她手中的小女孩：\"脉象如何？\"
\"风寒入肺。\"林书松了口气，迅速写下药方，\"需要......\"
\"白前、杏仁、炙甘草。\"容准接口道，从袖中取出针包，\"我先给她退热。\"
林书怔怔地看着他熟练地施针，忽然想起多年前他们初遇时，这个冷面判官也是这样，一边训斥她多管闲事，一边帮她把受伤的小乞丐背回医馆。
\"看什么？\"容准头也不抬，\"去煮药。\"
林书抿嘴一笑：\"遵命，容大人。\"
御书房内，顾雪瑶正批阅奏折，朱笔突然在纸上洇开一团红痕。
\"陛下？\"萧景琰放下茶盏，\"可是累了？\"
顾雪瑶揉了揉眉心：\"北境又闹旱灾，这群官员除了要钱粮，半点对策都没有。\"
萧景琰走到她身后，轻轻按揉她的太阳穴：\"沈渊昨日递了折子，建议开凿运河引水。\"
\"朕看了。\"女帝闭目享受片刻，\"工部却说劳民伤财。\"
\"工部那些人......\"萧景琰话到嘴边又咽下，\"陛下心里有数就好。\"
顾雪瑶忽然睁眼：\"你说，朕是不是太纵容他们了？\"
萧景琰笑而不答，只是从袖中取出一份密报：\"刚收到的，北境三州知府......\"
他话未说完，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跪在门外：\"陛下！摄政王府来人报喜！\"
顾雪瑶手中的朱笔啪嗒掉在案上：\"雨岚怎么了？\"
\"王妃有喜了！太医刚诊出来的！\"
女帝霍然起身，龙袍带翻了砚台都浑然不觉：\"备驾！朕要亲自去看！\"
萧景琰笑着摇头，目光扫过密报上\"知府私吞赈灾银\"的字样，轻轻将其收入袖中。
今日，且让他的女帝做个开心的姐姐吧。
顾雨岚坐在秋千上，哭笑不得地看着满院子忙乱的下人。
\"小心台阶！\"
\"垫子再软些！\"
\"太医说了，王妃不能受凉！\"
沈渊站在她身后，连推秋千的力道都轻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琉璃。顾雨岚无奈地按住绳索：\"我只是有孕，又不是瓷娃娃。\"
沈渊不语，只是将手轻轻覆在她尚且平坦的小腹上，眸光柔软得不可思议。
\"阿渊，\"顾雨岚靠在他怀里，\"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都好。\"沈渊吻了吻她的发顶，\"只要像你。\"
院门突然被推开，沈安炮弹般冲了进来：\"娘亲！我真的要有小妹妹了吗？\"
顾雨岚笑着招手：\"来。\"
小家伙小心翼翼地靠过来，学着父亲的样子摸了摸娘亲的肚子，突然抬头问：\"小妹妹会和我抢桂花糕吗？\"
沈渊失笑：\"会，还会抢你的木剑，抢你的小马驹。\"
沈安皱着小脸思考片刻，突然挺起胸膛：\"那我让给她！我是哥哥！\"
顾雨岚眼眶一热，将儿子搂进怀里：\"安安最棒了。\"
远处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名声：\"陛下驾到——\"
顾雪瑶风风火火地闯进院子，身后跟着一长串抬着赏赐的宫人。女帝连礼数都顾不上了，直接握住妹妹的手：\"几个月了？太医怎么说？想吃酸的还是辣的？\"
顾雨岚被问得晕头转向：\"阿姐，我才刚......\"
\"传朕旨意！\"顾雪瑶已经转向沈渊，\"即日起，沈卿暂停一切军务，专心陪护！\"
沈渊：\"......\"
萧景琰慢悠悠地踱步过来，拍了拍连襟的肩膀：\"习惯就好，之前我打猎擦破点皮，陛下让太医院会诊了三天。\"
夕阳西下，满院欢声笑语惊起了梧桐树上的雀鸟。沈渊看着被家人团团围住的妻子，忽然想起沈翊曾经说过的话——
\"哥，你要多笑笑，日子还长着呢。\"
是啊，日子还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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