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的几个工人，也是一脸活见鬼的表情，面面相觑，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厂……厂长……”刘大壮结结巴巴地开口，声音都在抖，“你没发烧吧？我们去买他们的货？那不是拿钱资敌吗？！这不是把刀递到人家手里，让人家捅我们吗？！”
“对啊厂长！三思啊！”
“咱们的钱，那都是血汗钱，不能这么糟蹋啊！”
工人们的骚动和劝阻，像潮水一样涌向陈诚。
郭晓莹也彻底慌了，她抱着怀里懵懵懂懂的儿子，快步走到陈诚身边，用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指甲因为太过用力而陷进了他的肉里。
“陈诚！你疯了！你冷静一点！”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充满了恐惧，“那是五十三万！是我们昨天拿命拼回来的！你怎么能……怎么能拿去便宜那帮洋鬼子！”
“是啊厂长！”刘大壮急得满头大汗，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他们巴不得我们死！我们现在把钱送过去，不就是自己把脖子伸到人家的刀口下面吗？这不是傻逼吗！”
“傻逼？”
陈诚缓缓地转过头，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疯狂和冲动，反而平静得可怕。
他看着刘大壮，看着周围那一双双充满了不解、焦虑、甚至是恐惧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大壮，我问你，史密斯为什么要搞五折促销？”
“那……那还用问吗？他就是想把我们的客人都抢走，把我们挤垮，把我们搞死啊！”刘大壮想都没想就吼了出来。
“说对了。他想搞死我们。”陈诚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他是用什么搞死我们？用他那些烂水果做的罐头吗？”
“不！他是用钱！”陈诚不等刘大壮回答，自己给出了答案，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卖一瓶，就亏一瓶的钱！他现在就是在跟我们赌命！赌谁的血更厚，谁先流血流死！”
“他以为我们是个小作坊，兜里没几个子儿，只要他把价格压得足够低，我们撑不了几天就会关门倒闭！到时候，整个市场都是他的天下！”
“他现在，就是在用钱，烧出一条封锁线！把所有消费者都拦在他的超市里！”
陈诚的声音，在小小的店铺里回荡，所有人都被这番话给镇住了。他们好像有点明白了，但又好像更糊涂了。
“那……那我们更不能去买他的货了啊！”刘大壮的脑子还是转不过这个弯，“我们去买，不就是帮他回笼资金，让他烧得更旺吗？”
“帮他？”陈诚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如同手术刀般的锋利。
“大壮，你想想，如果一场大火烧起来了，你是选择在旁边看着它烧，还是选择把所有能烧的东西，都给它一次性丢进去，让它一口气烧完？”
这个比方，让刘大壮彻底愣住了。
陈诚伸出了一根手指。
“第一，他打价格战，是要亏钱的。我们把他所有打折的罐头都买下来，就等于是在逼着他，用最快的速度，把他自己的钱，亏给我们！他卖得越多，亏得越狠！我们这是在给他放血！”
他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他能控制华润、百佳，但他能控制我们手里的货吗？我们把市面上所有便宜的罐头都扫光了，那顾客们想买罐头，除了我们诚安ada，还有别的选择吗？他想封锁渠道，我们就把他的渠道，变成我们的仓库！”
最后，陈诚伸出了第三根手指，他的目光，扫过对面超市里那些疯狂抢购的人群，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凭什么敢打价格战？凭的就是他觉得自己的东西便宜。那我们就让全羊城的老百姓，亲眼看一看，他这些便宜货，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把他的罐头买回来，就摆在我们的店门口！左边是他的，右边是我们的！当场开罐！让所有人来尝！让他们自己用嘴巴投票！看看是催熟剂泡出来的烂桃子好吃，还是我们蒙山上甜脆的鲜桃好吃！”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亚洲联合商超’卖的，是垃圾！是毒药！他不是想打价格战吗？我就把他这张底牌，当着全中国人的面，给他撕个粉碎！”
轰！
这番话，如同一道道天雷，接连不断地劈在刘大壮和所有工人的天灵盖上！
放血！
垄断！
公开处刑！
一环扣一环！一步套一步！
原来……原来厂长从一开始，就不是想去资敌！他是想去抄了敌人的老巢，扒光敌人的底裤，再把敌人的脑袋按在地上，让所有人来踩啊！
这哪里是疯狂？
这他妈的是天才！是魔鬼！
“我……我操！”刘大壮憋了半天，通红的脸上，只挤出了这么两个字。他看着陈诚，那已经不是在看一个老板，那是在看一个神！一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神！
他心中的所有疑虑、恐惧、不解，在这一刻，被一股滚烫的，名为“崇拜”的岩浆，烧得一干二净！
“厂长！我懂了！我他妈的彻底懂了！”刘大壮猛地一捶自己的胸口，发出一声闷响，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熊熊的战火！
“兄弟们！”他猛地转过身，对着身后那群同样目瞪口呆的工人，振臂一呼，“都听明白了没有！厂长这是要带着咱们，去把那洋鬼子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明白了！”工人们齐声怒吼，声震屋瓦！
“那还他妈等什么！”刘大壮一把抄起一个装满了现金的麻袋，扛在肩上，那气势，不像去买东西，倒像是去抢银行！
“出发！给老子把对面超市，搬空！”
“嗷——！”
一群人，扛着几个沉甸甸的麻袋，像一群出笼的猛虎，气势汹汹地，朝着街对面的华润超市，冲了过去！
郭晓莹呆呆地站在原地，抱着儿子，看着自己丈夫的背影。
她的大脑，还处于一种极致的震撼之中，无法思考。她只知道，这个男人，又一次，用一种她完全无法想象的方式，将一场必死的绝境，硬生生扭转成了一场绝地反击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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