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站在斯坦大学着名的钟楼前，仰头望着指针慢慢走向十二点。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洒下来，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这是他们在梅里达联邦的第七天，也是最后一天。
\"苏苏！这边！\"柚柚在不远处挥手，身旁站着秦洛尘。两人十指紧扣，在阳光下像一幅完美的情侣海报。
苏苏强迫自己扬起笑容走过去。这一周来，她几乎成了专业演员——在柚柚和双胞胎面前笑得自然，在秦洛尘面前表现得体，甚至在唯一一次偶遇丽莎时也能礼貌问候。只有深夜独自躺在酒店床上时，她才允许自己摘下面具，盯着天花板直到眼睛发涩。
\"洛尘哥说带我们去翡翠湾最后逛一圈，\"柚柚兴奋地说，\"然后晚上去旋转餐厅吃告别晚餐！\"
\"听起来很棒。\"苏苏点点头，目光扫过四周，\"瑾言和瑾行呢？\"
\"去给你买'惊喜'了。\"秦洛尘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那两个小鬼头这一周简直把你当公主伺候。\"
确实如此。自从那天在酒店见过裴念安和丽莎后，霍瑾言和霍瑾行就像两个小守护神一样围着苏苏转。昨天在海洋公园，他们不知用什么方法说服工作人员让她和海豚单独互动；前天在艺术博物馆，他们找来一位刚好在参观的建筑师给她做私人讲解；大前天甚至安排了一整场寻宝游戏，线索全部与建筑史有关。
\"他们太夸张了。\"苏苏摇摇头，心里却涌起一股暖流。
\"才不夸张！\"柚柚挽住她的手臂，\"你这一周都没怎么笑，我们都担心死了。\"
苏苏怔了怔。原来她演得不够好。
\"我没事，\"她轻声说，\"只是有点想家。\"
秦洛尘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但什么也没说。
翡翠湾的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拂过脸颊。苏苏走在最后，看着前方柚柚靠在秦洛尘肩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而秦洛尘则微微低头听着，冷峻的侧脸线条在阳光下变得柔和。那种自然而然的亲密像一根细针，轻轻刺进苏苏的心脏。
她想起五岁那年，自己发高烧住院，裴念安逃课来陪她，给她读《小王子》，直到被她父母发现拎回家。那时的他也曾用这种专注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她是全世界最重要的存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种眼神消失了呢？
\"姐姐！\"霍瑾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双胞胎气喘吁吁地跑来，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蓝丝绒盒子。
\"我们找了七家店才找到最合适的！\"霍瑾行得意地说。
苏苏接过盒子，打开后呼吸一滞。里面是一枚胸针——小巧精致的银质建筑模型，正是斯坦格勒大学最古老的图书馆。
\"这...\"
\"你自己说的，最喜欢这个建筑。\"霍瑾言眨眨眼，\"记得吗？去年你给念安哥看的那本建筑杂志？\"
苏苏当然记得。那天裴念安来她家吃饭，她鼓起勇气把自己收集的建筑杂志拿给他看，翻到斯坦格勒图书馆那页时，他说了句\"挺漂亮的\"。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让她把那期杂志珍藏至今。
\"谢谢你们。\"她紧紧抱住双胞胎，不让他们看见自己湿润的眼睛，\"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之一。\"
霍瑾行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还有更大的惊喜哦。\"
\"什么？\"
\"念安哥今晚会来送别宴。\"霍瑾言宣布，\"他刚发消息说终于搞定那个项目了。\"
苏苏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胸针盒子，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太好了，\"她听见自己说，\"柚柚一定很高兴。\"
旋转餐厅位于翡翠湾最高建筑的第80层，透过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海湾夜景。入座时，苏苏刻意选了背对门口的位置，这样就不必第一时间看到裴念安进来。
餐前酒刚上来，柚柚突然跳起来：\"哥！\"
苏苏的背脊僵直了一秒，然后缓缓转身。裴念安站在餐厅门口，一身深蓝色西装，头发似乎比一周前长了些，眼下有明显的青黑。他看起来疲惫但精神，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在苏苏脸上。
\"抱歉迟到了。\"他走过来，自然地拉开苏苏旁边的椅子，\"项目收尾比预计的久。\"
苏苏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雪松香水味，混合着一丝咖啡的苦涩。她不动声色地把椅子往另一侧挪了挪，端起水杯抿了一口。
\"所以搞定了？\"秦洛尘问。
裴念安点点头：\"证据已经交给父亲和律师团队了。陈总监和他女儿...\"他的目光短暂地飘向苏苏，\"都被公司起诉了。\"
\"丽莎也是共犯？\"柚柚睁大眼睛。
\"不完全是，但她确实知情。\"裴念安揉了揉太阳穴，\"她手上的戒指是用公款买的，她父亲谎称是客户礼物。\"
服务员开始上前菜，谈话暂时中断。苏苏专注地切着盘中的鹅肝，仿佛那是世界上最复杂的工作。
\"苏苏。\"裴念安突然低声叫她。
\"嗯？\"她没有抬头。
\"关于那天...我想再解释一下。\"
\"不用了。\"苏苏放下刀叉，抬头对他微笑，\"洛尘哥已经告诉我们了，你是在调查。很危险的工作，辛苦了。\"
她的语气完美得无懈可击——礼貌、关切，又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裴念安似乎想说什么，但主菜适时地上来了，打断了他的话。
晚餐在一种奇怪的氛围中进行着。柚柚和双胞胎兴奋地讨论这一周的见闻，秦洛尘偶尔插话，而裴念安则几次试图与苏苏交谈，都被她巧妙地转移话题。
甜点上来时，霍瑾行突然提议：\"我们玩个游戏吧！每人说一件这趟旅行最开心的事。\"
\"我先来！\"柚柚举手，\"和海豚游泳那天！虽然洛尘哥哥紧张得要死，一直担心我被水呛到。\"
秦洛尘轻哼一声：\"你差点从浮板上滑下去。\"
\"那是因为海豚突然顶了我一下！\"
轮到霍瑾言：\"我最喜欢科技馆那个VR体验，简直像真的在太空漫步！\"
\"我喜欢昨天吃的那个超级大汉堡，\"霍瑾行接上，\"虽然最后撑得走不动路。\"
秦洛尘想了想：\"斯坦大学的图书馆。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苏苏。她低头看着盘中精致的巧克力熔岩蛋糕，轻声道：\"胸针。谢谢你们。\"
\"就这样？\"柚柚撅起嘴，\"我们玩了那么多地方呢！\"
\"每个地方都很棒。\"苏苏微笑着补充，\"但礼物最让我感动。\"
最后轮到裴念安。他沉默了一会儿，目光扫过每个人：\"看到你们平安快乐。\"
这个回答如此\"裴念安式\"，让苏苏心头一颤。他总是这样，把所有人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曾经她以为这种保护欲中有特别的成分，现在明白了，那只是他的本性使然。
晚餐后，众人来到酒店门口等车。夜风微凉，苏苏裹紧了开衫。突然，一件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
\"穿上吧，晚上凉。\"裴念安站在她身后，声音很近。
苏苏僵住了。熟悉的温度和气息包围着她，那种雪松混合阳光的味道曾是她最安心的慰藉。现在却只让她感到一阵酸楚。
\"谢谢，但不用了。\"她脱下外套还给他，\"我不冷。\"
裴念安接过外套，眉头微蹙：\"苏苏，你这一周...还好吗？\"
\"很好啊。\"她扬起脸，让路灯照亮自己完美的笑容，\"玩得很开心。\"
\"那你为什么...\"他的话没说完，出租车已经到了。
回程的飞机上，苏苏靠窗而坐，望着外面绵延的云海。柚柚坐在苏苏旁边翻看手机里的照片，双胞胎则在过道另一侧玩纸牌游戏。
\"给。\"霍瑾言突然递过一个眼罩，\"睡一会儿吧，还有八小时呢。\"
苏苏感激地接过来戴上。黑暗中，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五岁时抓住裴念安手指的瞬间，十岁那年他背着她走过暴雨中的校园，十五岁生日他送的那套绝版建筑图册...
所有这些都是真实的，却又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遥远。她曾以为那些瞬间有特殊意义，现在明白了，那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眼罩下，一滴泪水无声地滑落。苏苏没有擦它，任由它消失在发丝间。
再见了，她对自己说，再见了，我漫长的暗恋。
飞机穿越云层，微微颠簸。在没有人看到的黑暗里，许梦苏悄悄地与自己和解，决定开始新的章节——一个没有虚幻期待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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