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闻言停下脚步，他回身看了看刘禅，疑惑道：
“陛下如今兵精将广，南北并进之策已经完成，无论是曹魏，还是东吴，没有敢撼大汉兵锋者。
如此大好形势，危在何处？”
刘禅将关中世家撤退前，把二十多万石粮食卖于关中商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这种光明正大资敌的行为，让诸葛亮惊呼不已：
“竟然有此等荒唐事？”
刘禅点点头，接着说道：
“相父不要觉得这是曹魏独有之事，东吴，蜀地，发生此等事情，也毫不出奇。
说到底，无非就是国家概念淡薄，宗族利益至上的表现罢了。
汉地这边，朕通过商会与摊租入亩等手段，将众世家的注意力暂时从土地上引开。
工坊这种生产模式，创造财富更快，也更受世家的青睐。
说起来，这次繁荣关中市场，各个世家的工坊出产也出了大力，这是好的一面。
不好的一面在于，他们只不过是将食租，从地租转到了工坊之上，
将来随着规模扩大，他们还是会形成新的世家豪门，
家族大于天，为了让他们自己的后人，能够继承家族的兴盛，必然会侵占其他人的晋身机会。
如同竹林。
如果工坊商贸发展到了极致，他们的贪婪终究还是会重新盯上普通百姓。
而大汉，也将重蹈之前民不聊生的动乱后辙。”
诸葛亮也了解过刘禅的竹林理论，他沉吟半响，突然说道：
“陛下，臣愿意做这个恶人！
就让臣做个酷吏，为陛下扫除这些只知家族，不知国家的毒疮！”
刘禅连忙拦住满脸杀气的诸葛亮，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杀气腾腾的相父。
“相父莫要着急，朕既然请相父商议，自然已经有了方略，
更何况，就算杀尽了世家，铲平了这片竹林，又能如何？
将来谁又能保证刘家，赵家，关家，不会成长为新的世家？”
诸葛亮下意识地摇动鹅羽扇，他思索半天，推演了各种方法，终归还是会回到世家膨胀，垄断一切资源的境地。
许久，他这才开口问道：
“臣驽钝，实在想不出如何破解这死局，还请陛下解惑。”
作为古今明相第一人，诸葛丞相说自己愚钝，那么就没有聪明人了。
刘禅只不过是占了后世的知识积累，与现成的优秀作业可以照抄罢了。
“相父智谋，天下无双，朕也只是偶有所得罢了，还需要相父帮助完善。
朕的设想有三：
其一，针对世家豪门尾大不掉，脱胎于推恩令，但不强制分割，
朕想要从军政分离着手，在郡县设置两套班子，郡县只管钱粮，单独划分军区，
不在边疆郡县可以安心发展工坊贸易，教化百姓，处理田地等政务。
让依托郡县的亲民官，成为只是朝廷委任的官员，而不是雄踞一方的豪强。”
诸葛亮想了想，提出疑问：
“这份委任，如果还是形成朝廷之上的世家，与地方沆瀣一气，又当如何？”
“很简单，逢进必考！就算官员的晋升委任，依旧需要考核！
这份标准制定出来，公示天下，能者上，庸者下，公平公正。
朝堂之上，就算裙带再好，推荐之人没有能力，通过不了考核，也只能灰溜溜离开！
此举同五科联赛结合，真正从百姓当中选拔人才，而不是世家之间的举荐传承。
假如朕的孩子碌碌无为，不堪大任，同样不能继承大统！”
“陛下，慎言！”
诸葛亮听到这里，连忙阻止道。
刘禅摆摆手道：
“相父无须忧虑，朕就是做个比喻，同时，朕也考虑君权政权分立，效仿祭由寡人，政归丞相，
把君权也放进笼子里，让朕的继任者更多时候，作为教化万民的存在，而不是肆意妄为的君主。”
见诸葛亮还要再劝，刘禅安慰道：
“相父放心，朕不是急功近利之辈，这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朕会徐徐图之。
其实，这也是朕保证汉室千秋万代的稳妥之举，就像朕为斩断世家垄断的举措一样，是为后代着想。
相父试想一下，假如朕的后人出一个不肖子孙，昏聩暴虐，权力又大到无人能制，
最终天下大乱，他自己背负骂名失家失国，何尝不是一个灾难？”
诸葛亮想到之前汉室皇帝的荒诞之举，唏嘘不已，
感慨之余，对于刘禅敢于从自身下手的魄力，钦佩至极：
“陛下确实有大智慧，亮不及也，亮唯有鞠躬尽瘁，为陛下管好朝政，完善此项国策。”
刘禅哈哈笑道：
“相父主政，朕自然是放心的，让帝王之家，成为一个国家的信仰，对于凝聚人心方面，还是有帮助的。
如果朕真的可以平定天下，三造大汉，那汉家天下正统，刘氏天命所归，就会成为天下人的共识。
那时候，就算朕的子孙不肖，好好当好万众敬仰的君主就好，不乱搞，有时候也是好事。”
诸葛亮按照刘禅的设想，推演了一番，愈发觉得此举跳出了常规，
对于皇权的制约，比天命神授，天人合一不知高了多少倍。
只不过，受损的只有陛下而已。
“陛下，你做出如此牺牲，又是何必呢？
陛下登基以来，所作所为，百姓称颂不已，两位皇子聪颖，一定可以继承好汉家天下。”
刘禅感慨道：
“谁又能保证将来的事情呢？武帝当年英明神武，老年之时呢？谁又能保证朕不会重蹈覆辙？
其实，这件事反过来想，也是有好处的。
这个方案，对于世家的传承，以及对于国家，甚至对于后人，好处又何止如此？”
“臣愿闻其详。”
刘禅随手一指街上赶着牛车的行人道：
“假如那人教育有方，孩子善于理政，通过五科联赛脱颖而出，成为一方大员，造福百姓。
谁又能保证，这个地方大员的后代同样善于理政？
按照原本世家传承，他成为一方大员，自然后代也会从政，
可他的后代偏偏在营造方面颇具天赋呢？
强行将一个营造天赋的人，放到理政官员的位置，对百姓是灾难，对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这就像用木头制作兵器，用铁器烧柴一样。
此举既能打破晋身之路被世家垄断，又能真正做到量才施用，有百利而无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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