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时，苏晚正蹲在病房走廊削苹果。果皮连成细长的一条，像她此刻缠绕的心绪——周晴的伤口发炎引起高烧，医生说还要住院观察，而周明宇托律师带话，想单独见她一面。
“在想什么？”陆承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从外面回来的寒气。他脱下外套搭在臂弯，手里拎着个保温桶，“我让家里阿姨炖了鸽子汤，给周晴补补身子。”
苏晚接过保温桶，指尖触到温热的桶壁：“周明宇的律师来了，说他想……跟我道歉。”
陆承宇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随即舒展开：“想去就去，我陪你。”
探视室的玻璃隔开两个世界。周明宇穿着囚服，头发剪得很短，脸上没了往日的张扬，只剩掩不住的疲惫。看见苏晚，他突然站起身，铁椅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对不起。”三个字说得很轻，却像砸在苏晚心上。她想起高中时，这个总爱揪她马尾辫的男生，曾在下雨天把伞塞给她，自己淋着雨跑回教室。
“周晴受伤了，在住院。”苏晚把保温桶的照片推到玻璃前，“她说是为了帮你抢那个U盘。”
周明宇的眼圈红了，手指紧紧贴在玻璃上，像想穿过这层阻碍触摸什么：“我对不起她……从小就护着我，结果最后还因为我……”
“U盘里的内容，警方已经核实了。”陆承宇开口，声音平静，“幕后指使是前年商业诈骗案的主谋，你算是戴罪立功，刑期应该能减不少。”
周明宇的目光落在苏晚无名指的戒指上，突然笑了笑：“我就知道，你最后会跟他在一起。”
苏晚想起高三那年的元旦晚会，周明宇在后台拦住她，塞给她一封情书，却被突然出现的陆承宇撞见。那天的雪下得很大，陆承宇把自己的围巾裹在她脖子上，冷冷地对周明宇说：“离她远点。”
原来有些较劲，从那么早就开始了。
“我不是故意要针对你。”周明宇的声音带着沙哑，“我爸在牢里病死那天，我看见你爸在电视上接受采访，说要彻底清查贪腐……我那时候就想，凭什么你们能过得那么好？”
“我爸第二年就因为项目事故去世了。”苏晚的声音很轻，“公司破产，我妈差点疯了。那时候我才知道，谁的人生都不容易。”
周明宇愣住了，眼里的恨意渐渐被茫然取代。苏晚从包里拿出个布偶，是高中时周明宇在庙会赢的兔子玩偶，她一直留着：“周晴说你小时候总抢她的糖，其实是想留给她治蛀牙的医生。”
男生的肩膀突然垮了，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低下头，眼泪砸在膝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离开探视室时，阳光正好。苏晚抬头看见陆承宇靠在墙上等她，手里拿着根棒棒糖——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橘子味。
“给。”他剥开糖纸递过来，“刚才看见小卖部在卖，就买了根。”
含着甜甜的糖，苏晚突然笑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周明宇不是真的想害我？”
“他要是真想害你，就不会让周晴把U盘交出来。”陆承宇揉了揉她的头发，“有些人坏，是因为心里有个没愈合的伤口，以为用伤害别人的方式能止痛，结果只会更疼。”
病房里，周晴已经醒了。看见苏晚，小姑娘挣扎着想坐起来，被按住肩膀：“躺着别动，医生说你还得好好养伤。”
“苏姐姐，我哥他……”
“你哥会没事的。”苏晚帮她掖好被角，“等他出来，你们好好过日子。”
周晴的眼泪掉下来，滴在被子上：“其实我哥偷偷给你爸妈的公司转过钱，用的是他自己攒的工资……他就是嘴硬，总说不想欠你的。”
苏晚的心突然软得发疼。原来那些看似针锋相对的日子里，藏着这么多没说出口的善意。她拿出手机，翻出婚礼的电子请柬：“等你好了，来参加我的婚礼吧。”
小姑娘的眼睛亮了，用力点头：“我一定去！还要给你当花童！”
傍晚的阳光透过窗户，在被单上织出金色的网。陆承宇靠在门框上，看着苏晚给周晴讲婚纱的款式，突然觉得，那些曾经以为跨不过去的坎，那些耿耿于怀的恩怨，其实都能被温柔化解。
“陆承宇，”苏晚回头朝他招手，“周晴说想看看我们拍的婚纱照。”
他走过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手机里穿着婚纱的她。照片里的苏晚笑得眼睛弯成月牙，眼角还有未褪的红，是早上试妆时不小心被睫毛膏熏的。
“真好看。”周晴小声说，“比我哥以前给我看的女明星还好看。”
苏晚的脸颊发烫，偷偷掐了掐陆承宇的胳膊，却被反手握住手。他的指尖在她掌心轻轻画着圈，像在写什么秘密的情话。
离开医院时，暮色已经漫上来。陆承宇牵着苏晚的手走过住院部的花园，看见长椅上坐着对老夫妻，老爷爷正给老奶奶剥橘子，动作慢得像电影里的慢镜头。
“等我们老了，也来这里晒太阳。”苏晚突然说，声音被风吹得轻轻的。
“好。”陆承宇握紧她的手，“到时候我给你剥橘子，跟现在一样。”
路灯次第亮起，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着走向远处的光亮。苏晚想起周明宇在探视室最后说的话：“以前总觉得，把你抢过来才是赢，现在才明白，看着你过得好，其实也挺好的。”
原来和解不是原谅所有伤害，而是放下心里的执念，让那些过往变成铺路石，而不是绊脚石。就像此刻掌心的温度，踏实而温暖，足以照亮往后所有的日子。
“陆承宇，”她突然停下脚步，仰头看他，眼里的光比路灯还亮，“婚礼那天，我要穿你选的那件婚纱。”
他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个温柔的吻，带着橘子味的清甜：“好，都听你的。”
晚风吹过花园，带来栀子花的香气，像给这个充满和谐与暖意的夜晚，加了块甜甜的方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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