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聊了会天，江渺心中给剑法又再度改了几笔，准备给江暮尘做个示范。
江家除了修为高深的长辈外，武道境界最高的就是江渺了，而星武大会一朝攀至榜首，上云界中她的美誉更有武道天才之称。
所以她会用剑，再正常不过了。
江渺随手从架上取了一把剑，剑锋在曦光下泛起冷芒。她手腕一翻，剑尖轻点地面，落叶便无声分开。
“看好了。”
她身形一动，剑势如虹，变幻莫测，凌厉若破空之箭，绵柔似春风拂柳。
剑锋划过空气的嗡鸣声里，江渺的所有动作都不带半分花哨，毫不拖泥带水，纯粹的剑意仿佛要破开云霄，衣袂翻飞间，好似连曦光都为之停滞。
江暮尘站在一旁如入定般，视线牢牢跟在这人的动作上，被她的剑意带动的顿悟。
很快，舞剑的人收势，剑锋回鞘，动作一气呵成。
江渺示范的十分轻松，对于江暮尘来说算晦涩的招式被她随手为之，一招一式都自成风流。
“《惊鸿剑》有七式，所以在玉简里它又有《惊鸿七绝》之名。”
“这七式不算难，想来你练上几月就能融会贯通，难得是怎么拆解杂糅，七式看似各有不同实则互有联系，学到最后，它便只有一剑。”
江渺点拨了他两句，就把剑抛给他，让他先把基础的练出来给她看看。
“试试吧，一天学一式，七天时间足够了。”
她缓缓勾起一抹微笑，江暮尘眼皮一跳，顿时心生不妙。
摘掉究极兄控的滤镜，他知道江渺指导起人来有多恐怖，他对自己狠，对别人也是丝毫不手软，说是魔鬼训练完全不为过。
该不会......
于是自这天起，江渺的院落就会时不时传来金石裂玉之声，来往的侍从都见怪不怪，偶尔送饭之际还能难得看到她们江家小公子的苦瓜脸。
侍女低眉走进来，在室外的石桌上摆好午饭，见缝插针的瞄着远处江渺指点的动作，她是负责送一日三餐的侍女，本身就有修为，在江家耳濡目染久了，对江渺同样心生崇拜和向往。
大公子天赋异禀，武技境界化入臻境，可他性子实在冷淡，寡言少语，很少出手指点别人。
但现在因着江暮尘在的缘故，面冷如玉的大公子都多了几丝活气。
侍女心中有些艳羡，她也想让大公子指点指点她，星武大会她也去看了，或者是江家不少人其实都偷偷去看了，毕竟这称得上她们两位公子在上云界的第一场露面。
那几日大公子的战斗着实惊艳，小公子虽说也不差，但让人念念不忘总是江渺。
“你叫红叶是吧？”
本该站在树下的大公子好像会瞬移，忽然来到石桌边，身形一转这样问她。
红叶心脏一跳，有些紧张，觉得是自己偷看的事情被发现，要被兴师问罪了。
“属下知错！不该...”
“等一下。”江渺听见这些话就头疼，她叩了叩石桌示意她停下，直接说道:“红叶，如果你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问我。”
她这样一说，原本就低着头的侍女更惶恐了，几乎要给她跪下来了。
“属下、属下...”
“求道乃是人人向往之事，我并非死板固守的人，谁来问，我都不会无故拒绝。”
江渺发觉自己的语气不对，遂温和下来安抚道。
她院落清静，极少有人来往，红叶算比较面熟的了。
江渺从第一天起就注意到这个侍女了，虽然她看得很隐秘，时间也很短，但是偶尔下意识的比划却让江渺侧目，通过那极其轻微的比划，江渺发现她很有天赋。
指点一个江暮尘是指点，多一个又不是不行，反正陆叙菀给她放假了，这一个月她很清闲。
红叶悄悄抬眸看她，大公子独来独往，除了对自己弟弟特殊点外，面对其他人的态度都一贯疏淡。
相处的久了，江家人都知道大公子言行合一，说什么便是什么，他守规，守得却不是江家的族规，而是他自己心中的规则。
大抵是大公子极少现身，偶尔露面锋芒也让人不敢直视，实力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就连私底下的讨论谈及他，都会悄声低语像是怕惊扰了其人。
她到现在都记得，沈公子第三次给小公子瞧过后列出了一堆天材地宝，有的她听都没听过，以江家的库存都凑不出来。
但当夜大公子就离开了江家，沈公子没能劝住他，还单方面气急败坏的吵了一架，后来他时隔三个月回来，补全了所有缺失的灵药。
后来那一夜，大公子擦伤的药还是夫人让她送来的，红叶当时心中更多的是畏惧，可看着玄衣都盖不住的血迹，她莫名的就有些不是滋味。
大公子对弟弟当真是偏心纵容极了。
她低下头，敛下眉眼答:“属下明白了。”
江渺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各人有各人的武道，她不过是以自己的理解为他人解惑罢了。
一场小插曲很快就过去，江暮尘现在一日三餐都是蹭的江渺的饭，草草吃过午饭后再度陷入水深火热的处境中。
江渺每日都会挑在黄昏和他对打，她把玄力压到玄王一阶，让他一只手也能打得江暮尘抱头鼠窜。
日复一日下，江暮尘剑法精进的速度平平无奇，倒是他闪避的身法进步神速了。
“不错。摸到两式融合的门槛了。”
江渺提剑挡住少年的攻势，有些惊讶，江暮尘花了十七天把七式学会并融会贯通，又过了十天，在她的痛殴下居然就有了点两式合一的苗头，也算是天赋异禀了。
在江渺面前向来话多的江暮尘没说话，只是挥舞的剑式有了几分凄凉哀怨。
能不快吗，任谁天天被揍、虐得这么惨都会进步飞快。
江渺把剑搁在武器架上，一旁观战的红叶就走了上前，她拎着一盒千瓣桃花糕，这是她腾出时间自己做的。
“晚好，大公子。”
黄昏将近，的确是红叶到来的时候，“嗯，晚好。”
江暮尘切磋后需要自己再练练感悟，正好这段时间她用来指点红叶。最开始的几日红叶大概有所顾忌什么都没问，但她偶尔瞥看，看见江暮尘的剑势一日比一日趋于完满，心中难免意动。
万一大公子真的变了呢？
她怀着这样的侥幸，于落日西沉的黄昏踏进了江渺的院落。
这一踏，侥幸就成了真。
自身境界得益于此，她心中感激却不知该怎么回报，后来观察的多了，她便只能从日常小事下手，略尽绵力。
于是江渺院落的石桌上总会多出一些精致小巧的茶点，多是黄昏时刻出现。
例行解惑后，红叶便离开了。江暮尘似乎到了瓶颈，但又有些明悟，此刻月明星稀他还在舞剑。
《惊鸿剑》第一式孤鸿影，孤绝突进，一往无前如鸿雁破空。第二式断云势，取意霸道，有断云开天之势。
江暮尘现在尝试的就是把这两式合一，但他始终捅不破瓶颈，如隔靴搔痒般独独少了一道契机。
江渺打算给他一份契机。
一月时间转瞬即逝，去坠阳海前多提升点实力，届时自保够就可以了。
“鸿雁孤飞时，可会回头见云？”
一片落叶被江渺弹向江暮尘的剑路，他手腕一抖，剑锋便偏转了三分。
江渺浅淡的询问响在他耳畔，剑光倏然一凝，他闭目回忆起玉简中的招式——
孤鸿之势不在快，在孤绝。断云之要不在力，在决然。
一缕破镜般的明悟窜至心间，江暮尘闭目舞剑，他旋腕变招，剑锋由突刺转为下斩，锋芒直指寒月，像是要把它斩为两半。
“孤鸿影延绵不绝，横绝天际，但断云只需一剑。”
他越舞越快，额前渗出细汗，剑势却愈发凝练，属于“孤鸿影”的剑气被他完全展开，在剑尖将刺未刺之际陡然一变。
霎时剑声如龙吟，一道银白弧光划过，院中桃花树的粗壮枝桠应声而断，断口平滑如镜。
江渺终于点头:“成了。”
少年收剑而立，发现掌心都是冷汗。方才那一剑，孤鸿未逝而断云已出，两道剑气竟在瞬息完成交替，合二为一。
“你已经不需要我了。”江渺倒了两杯茶示意他坐下休息，江暮尘还有些沉浸没回过神来，听了这话怔愣了半晌，捏紧了茶杯，想要反驳。
“兄长，我...”
然而江渺话锋一转，语气含笑。
“我的意思是，江暮尘，恭喜你，有了自己的剑意。”
春风忽盛，万千桃瓣如雨纷飞，眼前人指尖接过一片绯红的落英，放在了他的剑鞘上。
“攻伐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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