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的尾羽扫过穹顶时。
龙野听见自己的骨骼在发烫。
焚天业火顺着血脉往上涌，在喉咙里结成灼热的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星，落在苏乐乐的青鳞上，溅起细碎的光。
“别靠近。”他哑着嗓子后退半步。
火纹在手臂上疯狂游走。
像条失控的赤龙，正啃噬着他的皮肉，那些源自烛龙残魂的火焰本该听从号令，此刻却在朱雀领域里变得躁动，仿佛遇到了同源的宿敌。
苏乐乐没有退。
她的指尖泛着青白色的光。
青鳞护盾在背后展开，像半透明的蝶翼，鳞片上的《诗经》纹路正逐字亮起——“邶风·谷风”的片段在空气中浮动：“谁谓荼苦？其甘如荠。”
朱雀发出一声尖啸。
赤金色的火焰从它羽翼间倾泻而下。
在地面织成燃烧的网，那些火焰有着清晰的刻度，像怀表齿轮上的齿牙，每跳动一下，就有一片火网收紧，把两人困在越来越小的圈子里。
“它在测量时间。”苏乐乐突然按住龙野的手腕。
她的掌心冰凉。
与龙野滚烫的皮肤相触时，青鳞突然泛起水波般的涟漪，涟漪中心浮出朵小小的花，花瓣一半是青鳞的冷光，一半是火纹的赤金。
龙野的怀表在口袋里剧烈震颤。
齿轮逆向转动的刺痛感炸开。
他的视野突然叠进另一层画面：同样的焚天火海，母亲站在朱雀面前，手里举着半块融化的栗子糖，糖液滴落在火焰里，竟发出玉石相击的脆响。
“嫉妒之炎……”苏乐乐的声音带着颤音。
她的瞳孔里燃起青蓝色的火苗。
那火焰与龙野的焚天业火截然不同，像极了寒潭底下的冰焰，看似微弱，却在触及朱雀之火时，让空气发出玻璃碎裂般的锐响。
龙野猛地攥紧她的手。
记忆碎片突然刺破脑海——
七岁那年的暴雨夜，苏乐乐把偷藏的栗子糖塞进他怀里，自己却攥着块融化的糖纸哭，她说：“为什么他们都有爸爸妈妈接？”
那时她眼里也有这样的火苗。
微弱，却不肯熄灭。
“是你的火。”龙野的拇指擦过她的眼角。
那里的青鳞正在发烫。
嫉妒之炎顺着她的睫毛往上爬，在发梢结成小小的火焰图腾，与龙野眉骨间的烛龙印记产生了奇妙的共鸣，像两滴即将相融的墨。
朱雀的尾羽再次扫过。
火网突然加速收缩。
赤金色的火焰舔舐着青鳞护盾，发出滋滋的声响，苏乐乐闷哼一声，护盾边缘开始出现裂痕，那些《诗经》的文字正在剥落，像被烧融的金箔。
“试试……一起。”龙野的火纹爬上她的手背。
焚天业火与嫉妒之炎相触的瞬间。
天地间突然安静了。
所有的火焰都悬在半空，朱雀的尖啸卡在喉咙里，龙野看见自己的赤金火焰与苏乐乐的青蓝火焰正在交织，像两条追逐的鱼，在燃烧的空气里画出阴阳鱼的轮廓。
“齿轮在转。”苏乐乐盯着龙野的怀表。
表壳已经被火焰烧得通红。
但透过融化的玻璃，能看见里面的齿轮正在改变转向，原本逆向转动的齿轮开始顺转，每转动一格，就有一缕火焰从朱雀身上剥离，汇入两人脚下的阴阳鱼。
朱雀发出愤怒的嘶吼。
它猛地振翅升空。
尾羽上的时间刻度开始倒转，原本收紧的火网突然扩张，那些火焰变得粘稠如血，在地面凝结成无数只燃烧的眼睛，死死盯着苏乐乐。
“它们在看我。”苏乐乐往龙野怀里缩了缩。
嫉妒之炎突然暴涨。
青蓝色的火苗顺着她的发梢蔓延，在背后凝结成半只巨大的翅膀，翅膀边缘镶嵌着青鳞，每一片鳞甲上都刻着不同的《诗经》篇章，此刻正发出琅琅的吟诵声。
龙野的焚天业火同时爆发。
赤金色的火焰在他背后化作烛龙虚影。
龙头与苏乐乐的翅膀相触时，两种火焰突然同时转向，像两道交叉的闪电，劈向朱雀悬停的位置，空气在撞击处凝成透明的晶体，里面封存着无数个微小的瞬间——
有唐三临终前竖起的机械义肢。
有雾隐城天干图腾柱上的甲骨文。
有苏乐乐失忆后第一次叫他名字的瞬间。
还有母亲举着栗子糖站在火焰里的背影。
“共振了。”龙野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烛龙残魂在欢呼。
那些沉睡的力量正在苏醒，与苏乐乐体内的嗔兽血脉产生奇妙的共鸣，就像两把分开多年的钥匙，终于同时插进了命运的锁孔。
朱雀的火焰突然开始熄灭。
赤金色的羽翼一片片脱落。
落在地上化作燃烧的灰烬，灰烬里浮出细小的齿轮，与龙野怀表散落的碎片产生共鸣，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像在拼凑某个被遗忘的真相。
苏乐乐的嫉妒之炎突然裹住他的手腕。
青蓝色的火苗里浮出半块糖纸。
是童年那只栗子糖的包装，上面还留着被牙齿咬过的痕迹，糖纸在火焰中舒展，竟显出几行从未见过的字：“共生之火，可破虚妄。”
“是妈妈写的。”龙野的指尖开始颤抖。
焚天业火突然温柔下来。
像被驯服的赤龙，顺着苏乐乐的嫉妒之炎往上爬，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结成火焰的环，环内浮现出“糖分三块”的暗号，正随着火焰的跳动微微闪烁。
朱雀发出最后一声哀鸣。
它的身体开始透明。
化作无数片燃烧的羽毛，飘落在阴阳鱼图腾上，那些羽毛竟顺着火焰的纹路，组成了《山海经》里的句子：“烛龙衔火，嗔兽衔冰，二火共振，可开天地。”
龙野低头看向苏乐乐。
她的青鳞上沾着点点火星。
瞳孔里的嫉妒之炎与他的焚天业火正在同步跳动，像两颗依偎的心脏，在这片燃烧的领域里，找到了属于彼此的频率。
“还烫吗？”她轻声问。
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
那里的火纹已经温顺下来，像条安静的赤蛇，盘在青鳞构成的藤蔓上，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竟在不知不觉间，长成了纠缠的模样。
龙野摇了摇头。
他看见怀表的碎片正在自动拼凑。
那些散落的齿轮在火焰中重新咬合，虽然还不完整，却已经能看出原本的轮廓，表盖内侧隐隐浮现出母亲的字迹，像是在说：“找到她，你们是彼此的钥匙。”
朱雀领域的火焰彻底熄灭时。
地面只剩下那个燃烧的阴阳鱼图腾。
赤金与青蓝的火焰在图腾中心缓缓旋转，像在孕育着什么，龙野能感觉到一股全新的力量正在诞生，那力量既不属于他，也不属于苏乐乐，却比任何一种力量都要温暖。
“我们……”苏乐乐的话被突然的震动打断。
远处传来齿轮转动的巨响。
终焉之门的方向亮起刺眼的光，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龙野的焚天业火与苏乐乐的嫉妒之炎同时转向那个方向，像受到了某种召唤。
龙野握紧她的手。
火焰的共振还在继续。
在血脉深处，在灵魂边缘，在那些被时间掩埋的记忆碎片里，两种火焰正在编织新的纹路，仿佛要在这终焉之门内，写下属于他们的，共生的序章。
他低头时。
看见两人交握的手上。
火焰正凝结成半块栗子糖的形状。
糖心处，是正在缓缓转动的，小小的齿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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